我们买的水果太多了,妈妈担心袋子破了,只好又买了一个篮子。
爸爸刚开完会,很快来接我们了。浅浅一直抱着那个最红的苹果,我什么也没拿。妈妈无奈地告诉爸爸,如果以后再带他们俩上街,就不用带便笺纸了。
阳光明媚的天气,我们会起得很早,因为这样才能让美好的一天变得更长。通常都是妈妈在厨房里,爸爸在客厅的沙发上,我和浅浅在卧室门口的地板上。
今天不太一样,妈妈突然叫我们去厨房,她要教我们做馒头。万岁!我早就有点儿手痒痒了。手洗干净之后,我和浅浅分别得到一小块揉好的面团。
我能跟妈妈一起待在橱柜边,可浅浅还太小,她只能呆在小桌板旁边。
妈妈做了圆的包子、方的馒头和糖三角。我做的糖三角像软乎乎的海星。浅浅抢了我剩下的面团,她把所有的面堆起来,在上面插上四季豆。这是一座山,她说。接着,她让我们闭上眼睛。浅浅要做什么呢?我想不出来。
快看,雪山!她说。原来她把干面粉洒在了“山”上。
我和妈妈都感到不可思议,浅浅不仅制造了一座“雪山”,还把自己变成了“雪人”,面粉不知道什么时候飞到了她的头发和脸上。
爸爸被厨房的笑声引来,他背靠着墙,不服气地说,面粉有什么好玩的,快来跟我跳水果舞!看来,他是想把我们从妈妈这儿争取过去。
水果舞?那是什么?我们问。这是一种时髦的、新型的舞蹈,只有爸爸一个人会跳!
他说完,一把将浅浅抱起来,问,你想当什么水果呀?
雪梨。浅浅回答,她又想到了和雪有关的东西。
我——是——雪——梨——榨——汁——机!爸爸一个字一个字说完那些话,嘴里发出很频繁的马达开动的声音,身体不停地抖动,还有节奏地移动着脚步。原来他把浅浅当成雪梨,他自己装扮成了榨汁机!
浅浅被震得痒痒,咯咯地直笑。
抖动得差不多了,爸爸就把浅浅放到了地上,说:雪梨汁好了!接着他抱起我,你是什么水果?他问。
西瓜!我大声说。是啊,和浅浅比起来,抖动我要困难得多。爸爸抖动的速度渐渐慢下来,才几分钟,他就累得气喘吁吁了。
西瓜汁好了!他有气无力地说。
爸爸,我还要当草莓!浅浅说。
停电了!爸爸回答,榨汁机现在不能工作!
我们又回到了妈妈那儿,爸爸呢,他一个人偷偷溜回了客厅。哈哈,今天明天后天大后天,他再也不会提跳水果舞的事了。
世界有很多办法告诉我们:今天是什么日子。
比如端午节,商场的食品柜台就摆满了粽子。默默无闻的粽子成了主角,蛋糕呀、三明治呀、炸鸡腿呀,这时候失去了耀眼的金色。
每年的儿童节,大街上会突然冒出许多穿新衣服的小孩。我不喜欢在儿童节穿新衣服,通常我在前一天就穿。那是个被尖叫声和欢笑声包围的日子,因为它是属于所有小孩的,我们可以尽情地大喊大叫。如果做了错事,爸爸妈妈只要一想到是儿童节,就不会和我计较——就算我竖起小指头也没关系,因为现在我已经学会了,在她举起五个手指头之前跑开。
中秋节到来的前一周,超市的入口处就建起了专门的月饼展区。我好奇地摸了摸,那些精美的盒子都是空的,售货员告诉我,这是为了食品的安全。啊!安全?世界上还有偷月饼的吗?我问妈妈。当然丟!
她说。在此之前,我以为小偷都是偷钱的。这么说,世界上还有巧克力小偷、花生小偷、布娃娃小偷、眼镜小偷、垃圾小偷、内裤小偷、方便面小偷、汽车小偷……可惜我无法把所有的小偷都列举出来,因为世界上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大街上会有那么多警察。
我想,没有人能把圣诞老人的礼物偷走。圣诞老人比小偷更神秘,因为我看到过小偷的脸,却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圣诞老人的脸,甚至连一个背影也没有。自从大街上开始流行红白相间的帽子,我就知道圣诞节已经不远了。它似乎有着特殊的香味,只要一开始蔓延,所有的人都会吸着鼻子,一副陶醉的样子。关于过年,有很多东西都在提示我们。当最厚重的围巾和帽子登场的时候,离过年也就不远了。过年的前几天,只要一走出家门,你就会被红色包围:红对联和倒着的福字、红灯笼、红的鞭炮小摊。大街两旁的一棵棵树,都坠满了彩灯,像星星一样闪烁着。不过我想,当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和压岁钱来临时,过年才真的到了。
胆怯的小孩在蹦蹦床上哭了,大人们却笑了。
起初,我还是个很小的小孩,我站在空旷的表演台上,头顶着灿烂的灯光。我看到台下一片黑压压的脑袋,我不知道哪一个是妈妈。小腿开始哆嗦的时候,我的喉咙似乎被什么给卡住了,一下子忘记了台词。因为怯场,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老师在旁边慌张地做着手势,可我什么也听不到,我告诉老师我想回家。
台下爆发出了笑声,我像站在大海的岸边,那些笑声就是涌过来的潮水,马上要把我淹没掉。
很快,一个熟悉的影子从旁边出现,把我扶了过去。我握紧那双手,是穿过隧道时牵着我的手,很柔软,很温暖。她把我搂到怀里说,丘奥德,别担心,这里已经是后台了。是啊,这里是后台,在我面前的不是一片黑压压的脑袋,只有妈妈一个。
我想到了爸爸提醒过的一句话,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当时我还不服气地回答,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我真后悔,如果老师问谁可以参加表演的时候,我没有举手,就不会闹这样的笑话。现在,我的想法却开始复杂了:我的脑海里出现了老师失望的眼神、同学们的嘲笑,还想到了表演奖状被其他孩子领走的情景。我已经没有办法回到一个人玩火车模型时那种安静自在的心情了。下午,爸爸领着我来到江边,他要教我骑自行车。我觉得很难,因为妈妈到现在都还不会骑。我的鞋底紧挨着踏脚,爸爸说,我已经牢牢抓住后座了,你就放心骑吧!
可当我骑了一段的时候,才突然发现:爸爸早就放开了手。NO!我慌张了,车龙头也握不稳,幸好他及时赶过来。
我生气地问:你为什么要放开手?
爸爸说,放开手是为了让你自己去尝试,如果我一直抓着自行车,你就永远也学不会。就像你表演一样,今天我们没有跟着上台,你不就搞砸了吗?
我重新上了自行车,这一次我大声说:爸爸,你可以放手了!
浅浅在旁边大喊:倒!倒!倒!
我真的倒了下去——幸好爸爸及时赶来,我倒在了他的怀里。
我真的很伤心,我想,只要有浅浅在场,我大概永远也学不会自行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