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若风眉间一凌,眼中寒意乍生,如积雪冰冷悬崖顶上冰芒一角,刺得人乍寒乍疼。嘴边却是淡淡说着,“再说一遍。”
不知为何,我眼中便是见不得他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脱口而出,“溟玥!我叫溟玥!”
上官若风从椅上站起来,向我走近,我没有后退,直直看着他向我走来,两人还相隔三步、两步、一步……他,似是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直至两人双足足可相抵才堪堪止步,浓眉下的眼锐利如刀,冷冷开口:“你是谁?”
他的身量比我高出一个头,我堪堪额头可以抵到他的下颔。此时隔得近,听得他冰冷的声音传至我耳边,浑身蓦地一紧。
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咬了咬唇,再次抬头迎上他,“溟玥!我是溟玥!殇清宫溟玥!”
“溟玥?溟玥……”似是疑惑,我见他蹙了没,一连将我的名字念了好几声。“性子,倒是一如既往的犟。”然后,他低头看我,目光中已没了先前的寒芒,相较之下,竟有些柔和,然后竟带了些迷离,再然后,他的眼里浮现一种微微的痴乱……他右手,禁不住抚上我的脸颊。
我微微怔住,下意识的想要躲闪,右脚向旁一移,想要与他隔开一段距离。慌忙之间,忽略了他话中的“一如既往。”
怎料,他似是预料到我会躲开……
他左手抢先一步,伸臂一挡,阻住了我的去路,然后,我便觉腰间一紧。突然,他臂上猛地使力,我被他重重的带回了怀里。
紧紧贴着他,被搂在他的怀里,一种男性独有的气息将我包围着。
我听见我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已完全没有了先前对他的恐惧战栗,连刚才对他一反如常的态度疑惑也消失殆尽。
这种感觉……
熟悉、温暖、舒服。
让人着想忘却其它所有事情,就这么下去便好……
只可惜,这样的感觉只有一瞬……
我听得他微微俯身下来,用得空的那只手拨弄着我未曾梳上去的头发,在我耳边,带着笑意轻轻说着:“每次都会躲,又每次都会被我擒住,既然明知躲不过,为何又总是用这一招呢,月儿……”
我闻言微震,这分明……是夫妻间情话!而那之后的一声“月儿”莫不是……真正的殇清宫四宫主,他上官若风的正室夫人……南宫汐月!
莫非,他一时迷惑情乱,把我当成了他的妻子?
我猛地推开了他……
我猛地一推,上官若风猝不及防,硬生生的被我推得踉跄几步。
我心急,脱口而出,“我是溟玥!”
他站定脚步,此时,神色微变,“溟玥?”
接着,他微微眯了眼,上下打量着我,眼里蓦地涌出几分阴戾之色,他负手淡淡踱步向前,向我走近,那目光,始终未曾从我身上移开,“你可知,若有哪日,我发现你不是溟玥了,会如何待你?”
声音冰冷,寒得可入骨髓。
我闻言微讶莫名。什么叫做若有哪****不是溟玥……
我怔怔看他,以为他要继续说下去,结果却是话题一转,“记得,一个月内,溟玥这个名字,不得在除你我外有第三个人在的时候说出来。不论谁在你面前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你只需安安分分做好南宫汐月便是。”
我皱了皱眉,总觉得有哪些地方颇为怪异,却又无迹可寻,只得犹自低声应了声:“是。”
心底嘀咕着,这人……当真善变得厉害。
接着,又是一室的静。
我等他开口说话,却未见他有想开口的意图。他只是淡淡看我,像看一件自家寻常物事一样的随意倘然。
而我,在这淡淡目光之中却总觉别扭万分。本姑娘纵使是天姿国色也禁不住这般令人打量观看呀!我寻思着如何将他目光移到别处去。
再次瞥见那栏薄纱。
我微微敛神,手指向那栏薄纱后面的画。怕他不悦,于是说的低声顺语,“薄纱后面有一画,堡主可否容溟玥一观?”
他闻言,淡淡扫我一眼,将目光移至薄纱后头的画上,随意说着,“你想看便看吧。”
得到允许,我走近那层纱一些,从薄纱的一端将其轻轻挑起,用帘勾勾住。
终于,可以清楚看到那幅画,目光移至那幅画的瞬间,我蓦地一惊……
“这,这么可能……”我惊讶望着,那幅画。
这画……
画中是一名美妇,着一素色衣,半倚着栏杆闭目睡着,眉间紧紧蹙起,她的怀中,抱着个包着襁褓的孩子,孩子的眼睛睁得大大地……
难怪让我以南宫汐月自称……
画中女子的脸……分明……同我一模一样!
震惊不过片刻,我缓下心神,朝上官若风说着:“你妻子?”
上官若风闻言怔了一下,接着说了,“是,我妻子。”最后的三个字,说得竟是带上了几分柔和之色,我偷偷觑他,方觉,此时的他,眉目里敛了几分拒人千里的寒凉,丰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让人禁不住想要靠近……
靠近?
靠近!
察觉到有这样的想法,我迅速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隐隐觉得脸上发烫,不知刚才的窘态有没有被上官若风看到,我继续看向那幅画,细细打量着,然后,蓦地欢心一笑,“我比她漂亮!”
我继续看向那幅画,细细打量着,然后,蓦地欢心一笑,“我比她漂亮!”
闻言,上官若风蹙眉视我,那模神情,好似是在看一个怪物。
我微微勾唇,扬眉且笑,“她比我胖!”
画中女子,乍看之下与我一般无二,实则细看,却发现与我只有七八分相像,画中女子,与我相比,却是明显丰腴些。再次细看,又发现细微之处又有了其它不同。
有了这些不同,再次细瞧时,便越看越不相像了。分明和我是两个人!
“你比她漂亮?”这是声音音调比平常略高了些,明显的嘲讽。此刻,上官若风侧眼睨着我,不同于平日里冷冷淡淡的表情,多了几分的……嫌弃。倒是难得他主动与我闲聊搭话。
他的眸色幽深,暗沉得如见不到底深渊一般不可捉摸,清冷的目光里,多了些其它的色彩……
被这么看着,莫名的有几分尴尬,我稍稍侧了侧身子,将头微微低下来了些,这才意识到,我是当着她的面在拿自己与她的妻子比较,蓦地窘迫心起,琢磨着要不要换个话题,或者……告退回去?
“嗯……”
我正思虑着如何开口,却被他立马打断。
“你倒说说,一模一样的脸,你哪里比她漂亮?”他转身坐回椅上,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接话道:“她那时刚产子不久,自然是要丰腴些。”
他说这话时,看着壁上的画,那眉微微上挑,精致如剔羽,声音温醇,悦耳舒适。顿了顿,一种看似可笑的语气说着,“谁说人瘦就美?”
我看了他一会儿,继续笑了,“堡主这可是护短?”
“护短?”上官若风半合双目,语气悠悠。
“溟玥认为,即使胖瘦不能说明,还有别的,也能说明我比她漂亮的。”我扬眉看他,嘴角弧度微扬,指了那幅画,“说句不敬的话,至少,四宫主的眼睛睁开来,远不及我!”
上官若风猛地睁开眼,“眼睛?”
我自顾看画,没去观察上官若风脸上神色如何,自顾说着,“抱着孩子倚着栏杆都能睡着,可见四宫主该有多累?睡觉都将眉毛紧紧蹙着,她平日里所思所恼的事又有何其复杂?睡觉都劳心劳力的,面带愁思,这样的人,又有几天会有好心情?这样的人,眼睛里又怎会是一片澄澈清明,如墨般美?这样的人,眼睛,又怎么会比我好看……”
“砰……”的一声响,杯子炸碎的声音。
我回头看去,大惊,杯子的碎片、水渍、茶叶,桌上、地上,到处都是……
“堡主?”我小心问着,不知又是哪里惹恼了他,竟然……这么大的脾气。
一抹白影倏地掠入眼底,我震惊地抬起眼眸,下颌一紧,被迫抬起与他直视。顷刻间,他已离我咫尺之近。
上官若风眼底扫过一丝寒冽的阴沉,手指掐住我的下颌,“什么意思?”
我感觉背脊一凉微微有些怕,“什么……什么意思……”
冷峻的面孔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低睨着我,声音低沉,“你可知,你刚才那番话,让我恨不得……挖了你的眼睛!”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直直盯着我,周身寒凛,也没再说话。
半晌,松开了掐住我下颔的手,“滚。”
这个人,倒当真是喜怒无常得很。
他说这个“滚”字时,正好碰上侍女进来掌灯。侍女们入室,见到桌上和地上的狼藉,纷纷变了脸色,不时将目光在我和上官若风身上徘徊着,连动作也缓了几分。
见此,上官若风冷眼一扫。
似有无形的威慑力,侍女们立马垂头,麻利的掌灯、收拾桌面和地上的茶杯碎片。
我站在原地,将唇抿得紧紧的,垂在两侧的手也紧紧拽着袖口。
那个“滚”字,冰冰冷冷的……
我听了,心底猛地窜出几分怒意,好似柴草堆里突然点了一把火,火势猛地一下于各处蔓延开来,汹涌不止。恨不得用尽全身力气一个巴掌掴过去。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上官若风回眸视我,语气一如既往的冷。
周边婢女还在,我现在端着的是南宫汐月的身份,我狠瞪他一眼,咬了咬唇,死硬咬出几个字来,“妾身告退!”
说罢,也不顾礼数,直接转身出门,经过门口的那一瞬,我抓过门把手,用力将门一关……
门“砰……”的一声大响,被我用力关上,隐隐还有几分的微微抖动。
我径直向前走去,听得耳后婢女奴仆们倒抽气的声音。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四处灯笼上的烛火都已点燃,我心底烦躁不已,走路的步子也迈得大了些。苡兰在我身后跟着,见我动怒,便一直静默无语。
好吧,卡文了,这是分界线夜幕完全降临,微风阵阵,带着一点点春季晚上特有的凉意,和一点点……嗯……饭菜的香味?
对,就是饭菜香。
东苑门口围着好几个人影。
依依稀稀可以听到这样的对话。
“挽香姑娘,快点吃,这可是我们偷偷给你留的,趁那女人现在还没回来,尽量多吃点,明早我们可没这么方便可以给你偷偷送饭了。”
“谢谢王大娘,谢谢各位姐姐……”然后,是猛扒饭的声音。
“喝点水,别噎着了。”女子的声音有些细腻,话语中含带关切之色。
“那个女人,还真是歹毒,让那挽晴莫名其妙的挨了鞭子也就罢了,竟然连你也不放过!”这又是另外一人的声音了,明显的愤怒不平。
“声音小点,让别人听去,当心你也跟着受罚……”
才刚刚开口说要劝嘱,却马上被打断。
“我怕什么!那女人有胆子做,我便有胆子说!好歹我也是小姐身边的人,即便堡主袒护她,但小姐却也不是好惹的!”
“梧姐姐……再怎么样她也是堡主夫人……”
“哼,什么堡主夫人!我打听过了,三年前,冷夫人有孕,堡主夫人多次毒害于她,险些令得冷夫人流产,她见陷害冷夫人不成,怕堡主怪罪,慌忙之中逃到娘家去,一逃就是三年!这样的人,也要我们遵她、敬她不成?”
“可是……我怎么听说的是堡主夫人身有寒症,堡主许她回娘家疗养……”
“什么寒症!这样的鬼话怕只是堡主应付大少爷的说辞,若是真的,怎么三年来,那女人露上一面都不曾?该是多狠心的母亲,连亲生儿子也不来看上一眼!”
“梧姐姐……”
“哎……你干嘛扯我袖子……”
“啪啦……”一声,瓷碗落地的声音。
“夫,夫人……”挽香慌忙将袖子在嘴巴上抹了抹,擦去嘴角的油渍。
我冷眼看着眼前一切,三四个女子和一个老妇人蹲在一个跪在地上的女子旁边,见我来了,慌忙站起,面上是一片惊惶之色。地上,是一个仍在滚动的一个大圆瓷碗,旁边是倒落的食盒和筷子。
我眯了眯眼,透过灯笼的光亮看向跪着的人,淡淡的开了口,“怎么是你?”
闻言,众人一怔。
挽香抬起头来,疑惑看我,露出不解之色:“夫人,不是您说,只要我代替挽晴姐跪了,便暂时饶过她的么?”
“你替她出头,可人家并不一定会领你的情。你可有想过,她伤好之后不敢来见我,一直不来替换你,你就要一直跪下去了。”我言语中颇有让她换回挽晴的意思。
“我没想那么多,我只知道到挽晴姐姐待我好,我便要待她好,挽晴姐姐已经受了伤,若一直跪着,是撑不下去的。”挽香说着,脸上是一片坚持。顿了顿,她直视看我,继续说着,“若挽晴姐姐不来,我也要一直跪下去,算是我替她还夫人的。”“呵,该说你傻还是说你善良。好犟的人,这性子……”这性子,倒有几分熟悉。我笑了笑,不在多说,朝东苑内走去。“夜深寒重,苡兰,待会给她送床厚被子和一个跪垫去。”
“是,夫人。”
我继续走着不停,耳后,听得苑门口这样的对话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