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成望着脸色肃然的采薇,她虽穿着妹妹的粗布衣服,但一种陌生感和压迫感油然而生,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曾听人说,一些大家子能够修炼秘法,成为踏云乘雾的仙人,听说离此地不远的司徒家就是这样的大家族,难道这个小姑娘家里也.......
“胡成大哥,你看我运气多好!”采薇注意到胡成脸色大变,又露出天真的笑,兴奋叫道。如若不是这箭实在粗糙,这野猪又皮糙肉厚蛮力无穷,她也不想制造出如此“好运”的状况。
“呃——,是,采薇运气真好。”胡成见了采薇一脸无害的笑,又缓过神来,眼前不过是个小女孩子,哪里能是传说中的那样的人?想来真的是运气好得......也许是老天怜悯他娘俩所以特赐了这野猪吧。
二人说话间,那野猪已失血过多躺倒在了地上,二人走上前去,确认它是没有反抗之力了,胡成在四周找了些粗枝,又割了些厚实的藤蔓,把这些粗枝制成了一个简易的筏子,二人合力把野猪抬到筏子上,胡成扯着系紧的绳子,倒也是能够拖动的。
所幸此时是下山路,载着野猪的筏子沿坡向下滑,二人在后扯着藤蔓控制速度。被野猪拖着一路奔驰,倒也没有受伤。平地里就难了些,一人拉,一人推,夜已薄暮,方近家门。
才遥遥见了那茅草的房子,便见了一个身影奔来,不是那大娘又是何人?
“成儿,你越来越不像话了,你成天在外捣乱就算了,如今还带着采薇去,这如果遇到危险,可怎么好?”大娘人还未到眼前,絮叨就已开始了。
“大娘,你看......”采薇却仿佛完全未听见责备,迎了上去抱着大娘的胳膊指着野猪兴奋地让她看。
“这......”农妇有些不明就里,野猪不小,两个娃猎的?
“这是胡成大哥射中的,是不是很厉害呀!”还未等胡成开口,采薇抢白道。
胡成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愣了会,见母亲喜笑颜开,看他的眼神格外欣慰,便未再多说什么。或许她撒谎只是为了让他母亲高兴点。
农妇心里虽是高兴,但是到底还是数落了胡成一顿,又抱歉地对采薇说她未找到她的父母,又安慰她不要伤心,明日早上她再去打听,让她安心住着就是了。
采薇看不出有什么伤心失落,却还是向大娘告辞说第二日早晨便要离去,说她知道她的家在哪。
大娘便不再作声了,默默收拾着野猪,神情有些黯然。采薇心内也有些难受,想尽量帮忙,却又实在帮不了什么忙。
在尴尬的沉默中,大娘终究是忙碌完了,端上了香喷喷的肉汤。三人才吃了几口,便见了大娘的丈夫摇摇晃晃从外面进来,带着浑身的伤,一双眼睛满是血丝,红得让人恐惧。可眼睛周围却是乌青,二色相交,倒灭了凌厉,显得颇有些滑稽。
“好啊,你这狠心的婆娘,果然背着我使坏,我说怎么有颗玉珠不见了!”那男子一进门,见了桌子上的肉汤,便骂了开来,“我在家就苦大仇深吃野菜汤,我这才转身娘俩倒是有肉吃了.......”
后面的则有些听不清了,因为这家伙已经拿着汤勺在那汤碗里大口大口吃起来,嘴里的话自然是含糊不清了。
采薇先是一愣,转而便旁若无事的自顾自吃她的去了。这样的尴尬场面,无视总是最好的。
胡成和农妇却没有再动口,二人就这么看着男子狼吞虎咽着。农妇眼里又是有星光闪烁,盯了两眼,便偏了头去,不去瞧那男子。胡成脸色肃然,眼眸里隐忍着怒意,桌子底下的手更是狠狠掰扯着凳子。
见采薇吃完,大娘便劝采薇回房早去睡。采薇迟疑了下,还是乖巧地道声晚安便离去了。虽然才来到这个家一天,但是她知道在这间屋子里待会会上演的是什么戏。
果然,不过一会儿,吵闹之声逐渐响起,开始时还在压制着,但是后来显然是失控了,接着又是一阵乒乒乓乓,持续了一会,寂静的夜里,便只有了大娘絮絮的哭声。
采薇听着这低凄的哭泣之声,手里的拳头紧紧握了握。
好人应当有好报的,恶人应当受到惩罚!
第二日醒来,大娘已然不在身边,也不知昨日是否有睡,采薇轻手轻脚地穿了衣服下了床来,寻了会,便找到了在灶房里做饭的大娘,大娘神色甚是疲倦,脸上有青紫的伤,灶房顶挂着的许多肉一块也不见了,锅里煮的是野菜团子。
“大娘!”采薇轻轻唤了句,便挨了过去,帮着大娘烧火。
农妇见了采薇,忙背了身,伸袖悄悄拭了拭泪。强打起精神笑道:“醒来了,这里不用你忙,去洗把脸,就开饭了。”
采薇看了看大娘,知道对方不想让她看到她现在的状态,便礼貌地退了出去。在天井里舀了些水洗漱了,便朝堂屋去了,胡成今日里倒没有削箭,而是坐在门槛上发呆。
那瘦弱的身影带着些恓惶,似乎显得更是单薄了。
采薇注视了那身影片刻,便寻到了胡成削竹的器物,拿着一截竹子慢慢地削着。
“箭还要长一点,傻瓜!”胡成听见动静,转头看见采薇在削竹子,可削得太短了,便出言笑道。虽说有辱骂之词,但是听着却无分毫嘲笑。
采薇也不去管他,自顾自削了几根只有几寸长的小竹签,小心地放在袋子里。胡成不知其何意,却也并未管她。
一时大娘端了菜汤来,采薇平静吃了,便起身告辞。大娘亦未出言挽留,不过从厨房摸出个小布袋,坚持让采薇带上。
采薇推脱不过,摸着布袋,一阵温热和清香传来,想来是摊的烧饼。家里其实早已揭不开锅了,就是这些饼恐怕都是大娘告债借来的,想到此处采薇眼眶不由得一红,眼泪差点便就要滴落出来,所幸,还是被她强压了回去。
哽咽难以成语,采薇便不再多说,跪地一拜,便扭头朝外奔去。
在屋内默然的二人却未有发现,采薇并不是朝着大路而去,而是沿着弯曲的田间小路朝着那小房子去了。
小房子离此地不远,在车道旁边,门前有一根棍子挑着个“茶”字飘摇,采薇曾问过胡成,听说是一个赌博黑窑子。
采薇在田间蹦蹦跳跳,不过十来分钟也就到了小房子门前了。
小房子低矮狭小,屋内光线暗淡且烟雾缭绕,愣是在大门口过也让人呛得慌,倒也是天助她,那男子便就在堂屋的牌桌里,倒省得她花功夫去找了。
手里摸了一根竹签,再次站到门口,直愣愣望着那桌子底下,手中用劲一甩,便头也不回大步离去了。
“啊——,我的腿——。”
脑后有男子的惨叫声,众人的恐慌声,叱咤着奔出屋来寻找的脚步声,采薇却是毫不在意,自顾自蹦蹦跳跳走向大路,朝烟冷城走去。
到烟冷城几日了,小布袋里的烧饼也吃完了,出路是没有找到,倒是惹了一群小混混,这几日追得她甚紧。虽说从五岁开始,家里便给她开了修炼之课,但是她毕竟年龄小,还并未进得门来,如若是普通人,她倒也是不惧,只是这小混混里有几个练家子,虽说不过是初窥门路,但是对付她却是有余了,故几次交锋下来,她甚是吃了些亏。
偏这些人,还穷追不舍,弄得她一会儿的安生也没有。这不,才甩开了这些人,采薇瘫坐在一个巷角,一坐下,便只觉得全身发软,再无半点力气,肚子咕噜咕噜冒着响,但是此时也难顾及了,只深深垂着头,大口喘着气。
可不过片刻,她又感受到那些人又包抄而来,虽说身上无劲,但少不得挣扎着站了起来,朝大街上奔去。
或是感觉到她的察觉,那些人也急追了来,采薇更是不敢耽搁片刻,急急朝大街跑去,这才上了大街,一个没注意,竟然奔到了马蹄子下,眼见着那马蹄就要踩踏而来,采薇连忙滚去一旁,倒也算她运气好,竟然生生躲过了。
连滚带爬坐起看时,那马上之人竟也将那惊得乱踩踏的马勒住了。
“公子,你没事吧?”后面一骑马男子甩了缰绳,跃了下来,奔到这惊马旁对着马上之人关切地问道。
“无事。”
采薇看时,那马上是个少年,穿着银线织边的白衫,白绢束发,身量虽然未完全长开,倒也有了翩翩风度,只是这声音冷漠得很。
可是,这群人的气息......采薇内心有些激动。
“你这小叫花子怎么回事?冲撞我家公子你有几条命赔?”那男子确认了少年无恙,便怒气冲冲朝着采薇喝道。
采薇面色一沉,才有的激动顿时烟消云散了,面上闪过一丝冷笑,便无视了那男子,朝那少年行了个礼,说了声抱歉便径直离去了。虽然很想很想开口,也不知今日一别,何时才能再遇见有着这样气息的人,可是......
她终究做不到垂泪乞怜!
这么想着,便还是决定离去,黯然垂泪才走出不过五六米远,却是被那些追寻之人围了上来。采薇冷冷看着这些人,不动声色,手却悄悄伸进口袋里摸了摸静静躺着的竹签。
手再拿出来时,竹签已经隐在衣袖里了。
“怎么,不跑了?”领头的一个小子带着一副贼笑,绕着双手嘲笑道。
“被狗挡了道,怎好意思抢,要不你挪挪?”采薇冷冷斥道。
“牙尖嘴利!等抓到你了,你就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人脸上闪过阴狠之色,还带着一丝稚气的脸桀桀笑得猥琐鄙陋。
采薇脸色肃然,却毫无退缩之色。她自然是明白这些人这些日子对她穷追不舍肯定不是闲得慌,但是想要抓住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上!”那男子见采薇虽然年纪小,但是心性坚忍,威胁恐吓根本没有作用,那就来强吧。
周围的人众,见一群半大孩子在玩闹,倒甚是有兴致地围观了过来,指指点点的看着、说着,嘻嘻闹闹。
见着围上来的一众人,采薇握着竹签的手又紧了紧,能否逃脱,她只有一次机会,她必须要把握好。她眼睛盯着那领头的男子,身子有些轻微的颤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