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叶小戎使招“灵狐寻梅”式射向旁边大树。黑衣黑裳汉子化指成爪,顿地纵身一跃,道:“下来!”叶小戎左足一垫右脚背面,欲待腾身而起。黑衣黑裳汉子振臂格开,早已攥住脚踝,道:“哪里跑!”叶小戎一招“水中捞月”式,宝剑斜削对方手腕。黑衣黑裳汉子运力往下一摔,同时后跃半步。叶小戎无处借力,只得落地防御。黑衣黑裳汉子双掌一拍,旋即猱身而上。叶小戎施出十八招玉霖剑法,与之厮杀一起。
数百官兵高举火把,层层围住二人。
雪花弥漫之下,堪堪斗约三十余合。
黑衣黑裳汉子忽然往旁一跃,道:“且慢!”叶小戎神情鄙夷,道:“说什么大元铁骑,不过尔耳。”黑衣黑裳汉子仔细端详着他,道:“小子,你姓甚名谁?家居哪里?师从何人?”叶小戎昂首傲立,道:“姓叶名小戎,天底下谁敢做小爷师傅!”黑衣黑裳汉子疑信参半,道:“这套玉霖剑法,何人所授于你?”叶小戎看一看掌中宝剑,道:“无人教授,小爷无师自通。”黑衣黑裳汉子冷嗤一声,道:“不知天高地厚,本官便代令堂教诲你一番!”叶小戎宝剑一指,道:“黑汉子且慢,小爷亦有一事相询。”黑衣黑裳汉子闻言一怔,道:“询问何事?”叶小戎道:“小爷剑下不死无名之鬼,你也报个万来。”黑衣黑裳汉子笑咪呵呵,道:“本官乃西域八骏之首,兀鲁特禾尼是也。”叶小戎听得如坠烟雾,道:“什么细雨巴郡之手,屋里头和泥?”兀鲁特禾尼眉头一皱,挥掌当胸打来。叶小戎使招踏雪寻梅,奋力迎击而上。
正在这时,数名戎装侍卫拥簇下,一个妙龄少女裹着粉色披风,营帐之中匆匆走来。
十八年前,西域八骏既已名扬四海,历经十几年浸淫,如今内功端的深厚非常。兀鲁特禾尼双拳攻守兼备,直取对方命门。叶小戎宝剑一扬,使招碧雪剑法中一招“傲雪寻风”式抖起无数寒光。兀鲁特禾尼见状一惊:“适才使的是玉霖剑法,怎么变了招式?”当下不敢怠慢,错步一闪单掌拍他右臂。叶小戎挥剑撤回,顺势斩向敌人肩膀。兀鲁特禾尼食中二指一并,居然夹向剑身。叶小戎宝剑运劲抖起,猛然削敌双指。兀鲁特禾尼低吼一声,化指成拳当胸打到。
二人掌来剑往,直震得飘雪未坠先融。
妙龄少女“咦”了一声,道:“兀鲁特将军,务必生擒。”
兀鲁特禾尼当即应是,出招减缓许多。
叶小戎听到妙龄女子一旁软语,禁不住循声望去。
但见妙龄女子生的秀美绝伦,有霖江南《落雪硕人》赋证:“怯怜怜似风抚梅,羞答答犹花吐蕾。俏亭亭如雪藏柳,娇滴滴宛月生晕。乌发缕缕,螓首蓬飞。娥眉弯弯,星眸映辉。琼鼻巧巧,子庭浅缀。樱唇点点,贝齿轻抿。玉颈修修,丰领滋润。酥胸微微双耸,蛮腰盈盈一握。竹腿纤纤而立,莲足姗姗欲催。”
适才这一张望,叶小戎招式立显迟滞。兀鲁特禾尼右掌倏地拍出,左掌后发而先至,招式尚未使老,右掌接着斜穿从后面又抢攻上来。浑厚掌风包裹之下,叶小戎一招“蛇形狐步”轻功向后跃开,宝剑挥起横扫,恰恰劈开攻势。兀鲁特禾尼却突然化掌变爪,迅速向对方腕处“太渊穴”扣到,叶小戎无法躲避,左掌斩他五指。兀鲁特禾尼振臂一格,右爪一点对方手腕。叶小戎顿觉虎口发麻,手指一松宝剑脱手。
周围官兵轰然大叫,道:“杀了他!”
兀鲁特禾尼竟然收招而立,道:“小子,你服还是不服?”叶小戎方觉有些托大,面上仍旧泰然自若,道:“小爷服天服地服百姓,就是不服蛮夷!”兀鲁特禾尼点了点头,道:“好,你还有什么功夫,尽管施展出来,本官今日教你心悦诚服!”叶小戎眼睛滴溜溜一转,道:“咱们拳脚上较个高低,你敢不敢?”兀鲁特禾尼浅然一笑,道:“有何不敢,你先出手。”此时叶小戎再不敢小窥对方,以“九天罡元功”护住大穴,足一顿地,右掌使招“傲雪寻风”式拍到。兀鲁特禾尼期贯双臂,挥掌硬接硬格。
只听“噗”的一响,劲风卷得雪花漫天飞溅。
再看叶小戎,跄跄踉踉退出五步,站稳深深吸一口气,心下大惊:“此人外表粗莽,没想到内功却如此高深!”兀鲁特禾尼体型微晃几晃,似乎也颇感意外,又端详几眼,道:“未想到你小小年纪,内修如此浑厚。”叶小戎装模作样,道:“彼此。”兀鲁特禾尼道:“小子,你这是什么武功?”叶小戎道:“此乃灭鞑驱虏掌,阁下可曾见过?”兀鲁特禾尼摇了摇头,道:“本官闻所未闻,你自哪里学来?”
那妙龄女子掩嘴“咯咯”而笑,道:“兀鲁特将军,休听这小子胡言乱语,他所言并非什么武功名字,乃是灭鞑驱虏。”
兀鲁特禾尼勃然大怒,道:“胆敢出言不逊,找死!”双拳一紧,遂大踏步赶向前来。叶小戎使出家传绝学,复与酣战一起。兀鲁特禾尼双掌如盾似刀,忽劈忽格,忽斩忽挡,极尽变化之能事。叶小戎虽有“九天罡元功”护体,但也不敢大意,脚踏阴阳八卦,掌使玉霖、碧雪两套剑法破解。
大雪纷纷之下,这二人招式愈斗愈急,乃到后来,众官兵已无法辨认身分。
叶小戎这一套拳脚,依据剑法随心打出。莫说兀鲁特禾尼大惑不解,有些应接不暇。即便叶方舟在场,也会感到讶异。叶小戎见对方格挡少见,只凭浑厚罡元硬接,情知自己内力有所不及,当下施展“蛇形狐步”轻功游斗。兀鲁特禾尼见其招式十分古怪,始终挨碰不着,心下略作寻思,拿桩沉驻圈内,欲来一个以守为攻。战约几十回合,叶小戎渐感体力不支,无形之中脚下放缓。兀鲁特禾尼使招“千手罗汉”式,一连拍出八掌,每一掌皆苍劲威猛,不离对方周身几大命门。仓促之下,叶小戎右足点地,使招“灵狐奔月”式拔身而起,从他头顶跃过。兀鲁特禾尼右手向上疾探,道:“滚下来!”叶小戎登觉脚踝吃紧,身体急坠,随即倒头向下,右拳运劲紧握,当顶砸下。兀鲁特禾尼猛然往下一拽,同时向后跃开。叶小戎劲力未歇,便“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这是他第二次跃起,又教对方摔倒在地。
按理来说,仅凭招式内功,叶小戎身怀家传五大绝学,当不至于如此狼狈。一则因他年齿幼小,心浮气躁。二则终年常居富春东洲岛之上,无有与高手之临战经验。尽管武功招式使得诡秘莫测,然而江湖阅历尚浅,是以随机应变不足,方才落此大败。
兀鲁特禾尼笑道:“如何,服是不服?”叶小戎一个鲤鱼打挺站起,道:“小爷不服!”兀鲁特禾尼道:“好,你还想比试什么?”叶小戎道:“无需再比,小爷不是你这鞑子对手。要是再修习几年,定能取尔首级!”兀鲁特禾尼道:“不错,吾也以为,倘若你再修炼几年,本官绝非你之敌手。”叶小戎道:“既然如此,小爷告辞。”兀鲁特禾尼道:“小子,当这是什么所在,岂容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叶小戎不以为然,道:“拳脚之上,小爷虽非你之对手,要想生擒活捉小爷,怕也难上加难。”兀鲁特禾尼道:“本官命官兵一拥而上,试问你逃的出去么?”叶小戎大义凛然,道:“无非拼个你死我活,有何俱哉?”兀鲁特禾尼道:“如你应允一事,本官便不加以阻拦。”叶小戎道:“何事,不妨说来。”
兀鲁特禾尼向身后瞥了一眼,对他窃窃私语,道:“只需告知本官,你这一身本领乃何人所授即可。”叶小戎道:“适才早已讲过,小爷无师自通。”兀鲁特禾尼低声斥道:“本官碍于故人之情,一再忍让,切莫冥顽不灵,自取其辱。”叶小戎愤愤不平,道:“蛮夷占吾国土,戮吾黎民,小爷早就受尽屈辱,恨不得将尔等斩尽杀绝!”
兀鲁特禾尼冷冷言道:“不知好歹!”继而大手一挥,高声命令部属,道:“拿下!”
众官兵闻令,即呼啦啦冲围上来。
叶小戎双拳一握,从容不迫而笑,道:“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尔等蛮夷鞑子,索性一齐上来。”
官兵忽然退向两旁,闪出一条路来。
妙龄少女姗姗来在场中,道:“兀鲁特将军,拿下无有?”兀鲁特禾尼打躬作揖,道:“启郡主殿下,这小子有些难缠。”妙龄少女目视叶小戎,道:“那小子,你唤什么名字?”叶小戎抱拳浅施一礼,道:“在下姓叶,字小戎。”妙龄少女道:“本郡主问你,因何劫走朝廷钦犯?”叶小戎道:“那些全是良家女子,何来朝廷钦犯?”妙龄少女道:“他们抗拒从军,罪在不赦。”叶小戎冷笑一声,道:“天下奇闻,哪有女子从军之理?”妙龄少女道:“并非天下奇闻,公子是否读过《木兰辞》一赋?”叶小戎道:“读过又怎样?”妙龄少女道:“《木兰辞》文中有曰: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说的便是木兰代父从军,征战沙场。”叶小戎笑道:“小姐相貌端淑,为何满口胡言?”妙龄少女道:“《木兰辞》之意正是如此,本郡主哪里满口胡言?”叶小戎道:“那木兰姑娘只因父母年迈,方以从军而尽孝道,既无逼迫,也无绳索绑缚手脚。纵观尔等,如何对待那些民家女子?不但逼迫,且手脚皆用绳索绑缚,似这等卑鄙无耻行径,怎与大孝之人相提并论。”
妙龄少女垂首思索良久,道:“远者不说,近者并有几位,譬如白杆兵女首领之一,秦贞素良玉......”话未说完。叶小戎不屑中断,道:“秦将军乃抗拒外敌,为天下苍生驱除金兵,如此大忠大义之人,又怎相提并论?”妙龄少女道:“吾大元立国已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些女子该为朝廷尽忠,为何不能相提并论?”叶小戎道:“朝廷乃尔等蛮夷之朝廷,并非吾中土百姓之朝廷。换而言之,即便他们虚属朝廷子民,也当心甘情愿,为何成为朝廷钦犯?”
妙龄少女贝齿轻咬樱唇,一时哑口无言。
兀鲁特禾尼道:“郡主殿下,暂请退到一旁,这小子巧舌如簧,待卑职拿下再计。”
叶小戎心下暗付:“看来凶多吉少,难免拼死一战。”
妙龄少女螓首点点,道:“倘若无法活捉,就地格杀。”
兀鲁特禾尼道:“卑职领命!”
妙龄少女凝视片刻,转身欲走。
叶小戎道:“且慢。”妙龄少女戛然而止,道:“公子,你幡然醒悟也?倘若归顺朝廷,本郡主保你荣华富贵无忧。”叶小戎道:“是,郡主殿下借一步说话。”妙龄少女道:“可也,你想说些什么?只要本郡主力所能及,定然满足公子愿望。”言毕,莲足抬起。
兀鲁特禾尼横臂一阻,道:“郡主殿下,这小子诡计多端,无需理会,交由卑职处置。”叶小戎仰天哈哈大笑,道:“堂堂一个朝廷郡主,身在数百名侍卫保护下,居然怕我一个赤手空拳之人,可笑、可笑至极!”妙龄少女柳眉微蹙,道:“兀鲁特将军,勿阻拦本郡主。在吾大军包围之中,谅他也耍不出什么伎俩。”兀鲁特禾尼神情无奈,道:“遵命!”劲贯双掌,紧随其后护卫。叶小戎抬手一指,道:“那个屋里头和泥,退后几步。”兀鲁特禾尼侧首转目,等候妙龄女子示下。
妙龄少女摆了摆手,道:“无妨,你退下罢。”
兀鲁特禾尼大声吩咐,道:“弓箭准备!”
弓弩手齐声应是,满弓撘箭蓄势待发。
妙龄少女缓缓来在面前,道:“公子,你想说些什么?”叶小戎道:“请问小姐,为何定要生擒在下?”妙龄少女道:“本郡主见你相貌英俊,文武双全。朝廷正在广纳贤良,故而心存惜才之私。”叶小戎道:“倘若在下应允,不知郡主赏赐什么高官厚禄?”妙龄少女道:“本郡主回京凑请上命,封你为万户镇抚使,官拜武德将军,意下如何?”叶小戎道:“到了大都皇宫,在下能否自由出入?”妙龄少女嫣然一笑,道:“捱到大都之后,王府任你行走。大内禁地,未经传召不能擅闯。”叶小戎遂单膝跪地,道:“多谢郡主殿下隆恩,卑职感激莫名。”妙龄少女轻舒玉掌相托,道:“将军,快......”叶小戎右臂蓦地一探,扣住女子手腕,道:“郡主殿下,不如前往东洲岛走一遭,小爷怜香惜玉,可封你为压寨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