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妍阁的构建很巧妙,李景澜在二楼的“梅”字屋中对外界的嘈杂声只能依稀听见一些。
屋子里窗户都朝南,窗外对着的街道正是“春风十里”,以致于白修文推开窗跳进来时,李景澜愣了一下。
她惊讶道:“轻功不错啊!在大街上这么跳进来,不怕有人报官吗?”
“李前辈不用担心,我经常做这种事,保证万无一失。”
李景澜又在心里骂花青冥缺德,竟然天天派人潜入别人的地盘,太没职业道德了。
白修文拉起她的手:“前辈快跟我走吧,一会儿人就要来了。”
“不用走。”李景澜挣开他的手,“竞标的那个人是我熟人,你不用担心。”
白修文摇头:“再熟也是男人,保不齐他对您有动什么歪脑筋,您还是跟我走吧。”
东方昭会对自己动歪脑筋?李景澜只是想想就觉得好笑:“你想多了,他是我义兄,我们是兄妹。”
义兄,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喽?白修文露出怀疑的眼神。
“而且既然他把我“买”下了,我就得在这等他,跟他把话说清楚,免得落下什么误会。”比如她堂堂朝熙国公主为什么会被人拿来拍卖初夜。
李景澜见他不舍得离开,就推着他到窗前:“我的功夫你在望月楼又不是没见过,快走吧快走吧,我不会有事的,要是能让我出事你来帮忙顶个屁用?”
“可是……”白修文欲言又止,他出门前花青冥特意叮嘱他一定要看好李景澜,他就这么走了,实在于心不安。
“你们望月楼的人都这么婆婆妈妈的吗?”李景澜不耐烦地挠挠头,“你再不走我就把你从窗户扔下去了。”
她说到这个份上,白修文也不好再多说,他忧心忡忡地看了她一眼,道了一句“前辈保重”就又从窗户翻了出去。
送走了完全没派上用场的小保镖,李景澜盘腿坐在床上,思索着这短短一夜自己究竟为何变成如此境遇。
想着想着,她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比如,颜苏是怎么肯定自己会乖乖呆在这里不乱跑呢?
比如,万一自己把她的客人给得罪了,不是砸她的招牌吗,她怎么放心让自己去接客?
比如,就像她现在这样,迷药已经马上就完全失效了,到时候她想走,整个千妍阁没有人可以拦住她。
等等……迷药……
李景澜后脊一凉,她脑子里冒出了一个不愉快的猜想。
李景澜环顾四周,然后快步走向房间一隅放着的古铜色香炉。
她将香炉的盖子掀开,里面除了一个香块,果然还烧着其它的东西。她用手绢把这一团黑乎乎的像是药渣一样的团子包起来,隔着手绢轻轻嗅了一下,竟然在混杂的药味中闻到了三枝九叶草的味道。
三枝九叶草俗称淫羊藿,药如其名,有增强***的功能。只单凭这一种药,李景澜就知道颜苏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不知道混杂的其他的药有什么作用,只是自己在这呆了这么久,估计什么都吸进去了,药性发作是迟早的事。
李景澜把手绢连着药团一起丢进盥洗盆,她扑倒床榻上,像一只逃避现实的鸵鸟把头埋进冰凉的被窝中,她由衷地觉得自己要不就这么睡死过去啥也别想了。
李景澜倒是不怕东方昭会对自己趁人之危,她只是一想到自己一会儿要在冰水里泡着,用寒冷和疼痛来浇灭欲/火,就瘆得慌。
……苍天啊,她都为了学术研究每天熬夜把身体折腾得那么虚弱了,为什么还要让她受这种苦?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缘故,李景澜已经感觉自己开始发热了,小腹中一簇火苗刺啦地燃起,烤的她有些躁。
门突然被推开,沉稳的脚步声从门口逐渐清晰,然后停在她身侧。
“四哥来了?”
李景澜从被褥中转头,看见笑眯眯的东方昭背手站在她床前。
“六妹这是做什么呢?我可没听说接客的时候可以先占领床榻睡觉呢。”
李景澜一天被下了两次药,此刻媚药逐渐发作,浑身已经有点发软了。她手撑着床缓缓坐起,对他扯出一个并不诚心的笑容:“四哥真会说笑。”
东方昭感觉到她的不对劲,见她总是惨白的面颊竟然红润了许多,便伸手去探她的额头。从手背上传来的热意令他蹙眉:“你怎么这么烫,发烧了?”
她虚弱回道:“不是。”
李景澜的喉咙干涸,声音发哑,东方昭原来弯起的嘴角不由抿起,眼神流露担忧。
“什么不是,你在逞强什么,我刚才看你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发烧了?”
李景澜实在说不出自己被下药了这种丢人的事实,倒是东方昭看见盥洗池中已经泡散开的药渣,不确定地询问:“有人给你下药了?”
她不甘心地点头。
东方昭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他问:“什么药?”
李景澜自暴自弃地如实交代:“催/情药,但是现在还没有完全发作。”
即便有如春风和煦一般的东方昭在,气氛在此时也冷到极点,他过了一会才开口。
“你打算怎么办?”
“简单,我刚才看见窗户外有一家女汤,应该就是给这里的姑娘洗澡的地方,这个时辰女汤应该没有烧热水,正好都是凉水,我一会儿直接溜到那里面泡着,四哥你在这帮打掩护就行。”李景澜说着还对左前方的窗户抬了抬下巴。
东方昭皱眉:“靠冷水强行熬过去很伤身体,你本来就体弱,经不起这样折腾。”
听他一本正经的关心自己,李景澜略感吃惊,她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跟我以前吃的苦相比,这还算不上折腾……就是有一点冷罢了。”
她说这话完全是在逞强,而且听起来还有点撒娇的意思。李景澜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大窘,悄悄抬眼去看东方昭。
他并没有像她所想一样露出去往常一样的笑容,而是深深地盯着她,他的双眼有着和年龄不符的深邃,宛如吸入一切光芒的黑色洞穴。
不能盯着这个人的眼睛看,太危险。李景澜不自然地别过头:“四哥能扶我起来吗,我膝盖没什么力气了。”
“你不用去,我来帮你。”他突然捏着她削瘦的肩膀说。
李景澜以为听错了:“你帮我?帮我做什么?”
她说完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她中的是媚/药,他能帮自己做什么?解毒的方法书上写的不就那样吗?
思及如此,李景澜吞了口唾沫。
李景澜的身子越来越热,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现在正渴求着他人的触碰,每一片肌肤都极其敏感,东方昭骨节分明的手指触摸着她的肩膀,让她心乱如麻。
“转过去。”
东方昭掰过她的身体,此刻的她仿佛仍人宰割的羔羊,除了发出畏惧的抗议,别无他法。
“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在冰水里泡一泡就好了,别做多余的事!”
“住嘴。”东方昭扯下自己的发带,绑住她的嘴。
他其实没必要这么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冲动,只是心里有一团无名怒火在烧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燎原,吞没着他自固的从容。
李景澜扭头见到东方昭脱去鞋盘腿坐在床上,心中大骇,她仍然自我安慰道自己怎么说也是他眼中的亲妹妹呀,他再怎么禽兽也不会对妹妹下手吧!
……不,就他平时对自己的言行来看,说不定真没信她这个天降当成妹妹!
李景澜微微颤抖着,不知是不是药物的作用,眼中竟然有泪泫然欲泣,双颊的红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鲜明,她此时的模样一反平日的楚楚可怜。
东方昭眼神微动,李景澜这个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平日里总是沉稳而思虑深成的模样为她铸建了一道透明的墙,让人难以靠近。
而此时的李景澜这样委屈的可怜样,只让人恨不得把她揉进怀中,欺负她,蹂/躏她,再疼爱她。
凭着多年沉淀换来的自持,东方昭并没作出自己内心的诉求,他只是靠近这副纤细怯弱的身躯,在她耳边轻声说:“气沉丹田,集中注意力,我帮你把嘴巴松开,一会疼了就叫出来。”
他这话太引人遐想,导致他一解开发带,李景澜就怒道:“东方昭,你别乱来!”
东方昭置若罔闻,他脱下她身上厚重的红装,只身下一层单薄的中衣。李景澜也曾毫不在意地在他面前只着中衣过,只是此一时非彼一时,现在这种情况他脱自己衣服的原因不言而喻。
李景澜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你再继续,我不会放过你。”
东方昭拉扯她外裳的手指一顿,他忽觉有趣,这个人看了那么多书,关键时刻放个狠话竟然这么软绵绵的。
东方昭的语调带着调笑:“那就尽管放马过来。”
他温热宽大的手掌贴在她的后背上,指腹上茧的触感透过中衣摩挲这李景澜的皮肤,让她心脏漏跳了一拍。温热的暖流从这个的手掌传至她的脊梁,然后是四肢。
她本来沸腾的血液更加躁动了,叫嚣着想要冲破她用意志竖起的牢笼。骨髓中震荡的刺痛如浪潮般席卷,李景澜在意识迷糊时痛苦地呻/吟出声。
“好痛。”
坚强如她,在混乱的意识中竟然暴露出了软弱。
真是……让人想要去倾尽一切的温柔来抚平她脸上的痛苦。
好在媚/药不是难以清除的毒,东方昭可以将内力输进她的身体,让她体内的媚药被这股强劲的热流包围、消融。这个过程虽然难熬,身体所受的损害却比用冰水泡硬撑过去要小的多。
当他用内力在清除媚药时,在药性消除时的某一刻疼痛会到达顶峰,李景澜就在那一刻昏倒在东方昭的臂弯中。
东方昭替她清除了体内大半的药力,残余难以消去的,她大睡一场以后也可以随着汗液自行排出了。
她眼角的泪还没滑下,染上红色的眼尾刺痛了东方昭眼睛,他伸手替她拭去眼泪,他压着饱含情绪的嗓子:“你竟然那么不信任我?啊,李景澜?”
但是他又难以抑制地雀跃着,这个人刚刚把他当做男人一样看待,而不是那个可以随便在面前穿着中衣毫不掩饰的兄长角色。
去他娘的哥哥。
东方昭想起她刚才那样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对自己一脸防备胆战心惊的像个小兔子一样。
真是可爱。
他的手掌贴在自己的心脏上,那里的悸动像是幽黑深夜突然被撒下一把璀璨星辉。
东方昭把李景澜抱到床榻内侧,自己也和衣躺上去,他和她盖着同一床被子,面对面而寝。
东方昭看着她的睡颜,忽然回忆起一段过往,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期待着,这个人什么时候可以记起自己,可以拾起他珍藏的回忆,想起曾几何时,他们也是这样面对面的躺在一个床榻上,不同的是,那时的李景澜在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晚安,景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