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宣出了办公室没多远，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招招手，对象是走廊那个打扫卫生的微胖学子。
之前，卫宣在女夫子办公室时，早发现他在走廊里来来回回，以及时不时隐晦的目光。
当时，办公室里就三个人，这胖子的心思。卫宣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
胖子上前，拄着扫帚，轻轻推了推眼镜，瞥了一眼卫宣，没好气道：“流浪小乞儿，找大爷有什么事啊？”
卫宣左眼微眯，冷冷说道：“同学，本来有件好事要找你。你这个态度，我只能改变主意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
刹那间，一个肥手就扳住卫宣肩膀，把他来回。胖学生陪笑道：“同学，同学。这不是因为不认识，一时口误，算哥哥我错了。我叫张鸿峰，乙二班学生，兄弟怎么称呼？”
“卫宣，今天刚来点到，甲一班，秦夫子那个班。”卫宣故意微微加重‘秦夫子’三个字，一下子捕捉到了胖子眼神中的羡慕之情，心中大定。
张鸿峰双手撸着扫帚柄，说道：“卫学弟，有啥好事要和哥哥说啊。”
“咳。”卫宣轻咳一声，拿出手里的那袋早餐垃圾，“知道这是什么吗？”
“一袋垃圾呗。”
“学长，你这就没意思了。”卫宣玩味地说道，“没有价值的东西，才被称为垃圾。我不相信，秦夫子亲口吃过的早餐，会没有价值。”
说话间，卫宣打开袋子一角，向胖子展现里面残余的一些馒头屑，又把那个瓷瓶的瓶口，在胖子鼻尖下晃了一个来回：“香么？”
“给我！”张鸿峰丢下扫把，双手像两个铁钳，死死箍住卫宣的两条胳膊，令其动弹不得，“哥哥好歹是一境圆满的修士，学弟你乖乖交出东西，哥哥不想动粗。”
卫宣微笑地递出东西。
张鸿峰喉结不自觉地耸动，狠狠地吞咽口水，一把接过东西。
“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一旁的卫宣面带嘲讽，幽幽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张鸿峰双手紧攥，警惕地问道。
“学弟我呢，承包了秦夫子早餐的代买业务。这是秦夫子给的预付金。”卫宣掏出一大一小两个银币，在手指间捻动着。
“看到了。”张鸿峰当时偷看到了女夫子给钱的动作，只是不知道缘由，现在清楚了。
“也就是说，类似的东西，每天都有。本来，我还想发展学长做独家客户。可惜了啊。”
卫宣看到胖子拳头攥紧，不在乎地说道：“你还真别用武力威胁我。一顿打，我自认为受得住，你总不可能在书院里打死我。”
还别说，做“滚刀肉”的感觉挺爽。
卫宣接着说道：“人外有人，总有比你强的人。双赢，才是做生意的根本。”
胖子盘算了一下，一脸不情愿地递还东西:“方才，是我冲动了。卫学弟见谅。”
卫宣伸掌挡住，道：“不管生意成不成，这些都归学长了。毕竟，学长是真心钦慕我们秦夫子的。不过，往后的生意，我就不找学长了。也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像你那么真心了。”
“别，别啊！兄弟，兄弟！大哥，大哥。这生意，哥哥做，独家客户。”胖子白白胖胖的大脸上、额头上，甚至可以见到细细的汗珠了。
看来是真的急了。
“五个铜币，每次！”卫宣一掌摊开，在胖学生眼前晃晃。
张鸿峰闻言，心中轻舒一口气。不过，脸上还满是犹豫的表情，商量道：“学弟啊，五个铜币是不是有点多了？”
“多么？真的一点不多。”卫宣摇摇手指，忽悠道，“学长，你应该清楚，学院里有的是人，愿意出更多的钱。只是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找你做独家生意，主要还是因为缘分。”
卫宣接着说道：“学长，换个角度，你可以认为每天的五个铜币，是用来给秦夫子买早餐，是不是就觉得很值了。”
“为爱就得舍得花钱！”这一刻，卫宣感觉自己像是保健品推销员。
“你说的对！给！”张鸿峰摸出五个铜币，拍在卫宣手中。
哈哈，早饭钱到手了！卫宣轻轻垫垫那几个铜币。
“我们的交易，决不能让别人知道。”张鸿峰一脸严肃地说道。
“我们之间有交易么？学长不就是主动帮夫子丢垃圾么？那五个铜币，不是学长对学弟的一种帮助么？”
够贱，够无耻！张鸿峰心中啐骂，但仍是不放心，伸出右手，拇指压住小指，中间三指竖直并拢，道：“起个誓印，保险点。”
“誓印？那是什么？”
“印法的一种，夫子会教你的。你跟着我做，话要心口如一。”
“这样？”卫宣模仿张鸿峰的样子，捏了一个手印。
张鸿峰瞥了一眼卫宣的手印，端立而言：“我张鸿峰，与卫宣的交易，不与第三人说。”
“我卫宣，与张鸿峰的交易，不与第三人说。”说完，一股奇怪的感觉，从手印传遍周身。
卫宣问道：“学长，你刚才有没有奇怪的感觉？还有，是不是要加一句‘违背誓言，天道五雷轰’之类的话？”
张鸿峰像看白痴一般瞥了卫宣一眼，悠悠道：“誓印，是最基本的印法，没有修为也能使。可就是因为最基本，才最完美，毫无漏洞。绝无违背可能，就不用说那些惩罚之类的话。所有惩罚类的话，都只是你做不到的一种退路。至于，那异样的感觉，是我们之间，誓印成立的一种表现。”
“另外，学弟啊，哥哥告诉你，誓印虽简单，却不是随便发的。慎重，千万要慎重。”张鸿峰一脸自得地说道。
……
书院食堂。
离第一节课，还有一刻钟左右，食堂里还有不少的学子。
食堂的布局偏古风，大多是木质的桌椅。居中的是一张张八仙桌，配着一条条长凳。四周是一张张小桌，供两人相对而坐，配的是两把小凳子。
儒家讲究“习恭习端坐”，一般是不会给学生配带椅背的椅子。
两人小桌很多是靠窗的，学子们很喜欢吃着饭的同时，偶尔还能看两眼窗外的景象。单人而坐的，也有两人而坐的，两人又有同性的，也有异性的。高年级的学子，一般处于十五六岁的年纪，处于懵懂好奇冲动的时期。
“循天理，顺人心。”“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类的话，在圣人经义中时有出现。
书院对即将毕业的三年级学子之间的情爱，持“不鼓励，不禁绝”的态度。当然，有辱斯文，有伤风化的行为除外。
一个馒头，一小碗黄米粥，外加几个指甲大小的萝卜干，总共花了卫宣四个铜币。
小桌有人抢，卫宣大马金刀地独占一张八仙桌，好不自在。只是看到萝卜干在黄米粥里游泳，手里的馒头又是显得那么的瘦小、孤单。
早知道就多坑张胖子一点钱。
咬了一小口馒头，卫宣惊呆了。不禁怀疑，到底是馒头有问题，还是他自己有问题。
这馒头是在太好吃了！
入口，是一股浓郁的面香。咀嚼间，感受到的是馒头不该有的Q弹。咽下肚，一股暖意萦绕全身，以及那难言的满足感。
接下来，品尝到的黄米粥和萝卜干，同样没有令他失望，非常之好吃。
在这一刻，卫宣定下了第一个一个小目标，先赚他一个亿!
吃馒头，黄米粥要加好多萝卜干，还要喝女夫子的奶。
哦，口误！应该是喝女夫子喝的那种羊奶。
刚才卫宣卖早餐的时候问了，女夫子那个瓷瓶里装的是一种羊奶。就那么一小瓶，要五个铜币。那羊奶闻不到一点羊骚味，只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不知什么时候，食堂里的人渐渐稀少了。卫宣也顾不得细品，快速地把剩下的早餐消灭完。
吃得那叫一个干净啊，就差舔碗了。
卫宣盯住几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跟住他们的脚步。途经三年级的“忠谋楼”，二年级的“信友楼”，最后才是他们一年级的“习传楼”。
别问为什么会知道！
每栋楼前面，都立着一个巨大的石碑，雕刻了“忠谋”、“信友”、“习传“六字。
不出意外，这六字应该也是三省书院的“院训”。
当卫宣刚到了“习传楼”，就发现人群中的班主任——秦夫子。
完了，女夫子说过要我在教室门口等她。要是比她还晚，那还得了。
脑子还在哀叹，身体已经快速做出了反应。拔腿就跑，一步三台阶，“蹬蹬蹬”几下，就上了二楼，跑到甲一班门口站好，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等待已久”的样子。
片刻后，秦倾就来到了甲一班门口，美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白皙的手指指着卫宣的鼻尖，欲言又止。最后，只有略显低沉压抑的两字——“进来”。
卫宣背着书包，低着头，体验了一次“插班生”的待遇。
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教室，大致情况了然于胸。算上他，一共二十八个学生，四列七排，最角落有一个位子空着，估计就是给他的。
男女大概五五之比，单人单桌，男女的间隔而坐，前后座一般遵循个头高低来排。跟卫宣印象中的小班化教室也差不多。
学子个个腰杆笔直地端坐，等待上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