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清再度消失在鲛珠玄青色的幽芒中,苗凤看着一袭青袍的薛砚站在门口,微有诧异,如苗清所说,薛砚的确是毫发无损,她只心中纳闷,哪里知道那是因为薛砚已经和砚灵融为一体。
薛砚看着有些惊诧的苗凤,道:“你为何这般讶异?”
苗凤转回神来,道:“他说你毫发无伤,如今看来你确实是没有受伤,只是我很纳闷,你是怎么做到的?”
薛砚轻轻一笑,:“这个你无需知道,对了,角麟也被我收服了。现在玲珑草已被我拿到手,明日我就要回中原。”
听的这番话,苗凤眉头却是皱了起来,角麟乃是至邪之物,谁收服倒没什么,问题是这等邪物跟在主人身边会使主人深受其影响,慢慢丧失本性。心里这般想着,就更是有所担忧。苗凤不知道薛砚身上还带有血石,若是知道薛砚已经跟砚灵融为一体,不知道又会作何感想,两件至凶至邪之物天天随在身边,只怕是有一腔正气早晚也会被消磨殆尽。
苗凤没有作声,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薛砚转身回了自己的房中,坐于桌前愣神,虽然他一直在努力克制来自砚灵本身的戾气,但最近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受砚灵的影响比砚灵受他的影响要多很多,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像是变了一个人,越来越不像他自己了。兀自叹了一口气,捉起茶杯浅酌一口,静静地看着窗外,此时起了凉风,外面的花草被风一吹,显得倍感萧瑟。
深夜是谁在低低叹息,风吹了昙花,雨打了芭蕉,满腹思念的惆怅。
携一壶浊酒,邀佳人共赏,墨砚南北两相隔,明月照别相思愁,薛砚在夜深人静之时常常会想起玄墨儿,想起她的玩世不恭,想起她的天真无邪,想起她偶尔耍的小性子,想起他离别之时那滴落在他心上的一滴清泪。薛砚轻轻呢喃,“玄墨儿,你可还好么?”
昨夜下了阵雨,清晨的百越谷满是泥土被雨水冲洗过的芳香,清晰澄灵的天空上透着淡淡的彩虹,好一副雨后初晴的美景,看的薛砚心情舒畅。
苗凤已经在岔路口上等候许久,三百年前白月娘失踪她就觉得有愧,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跟白月娘有瓜葛得人,她定然要跟着去中原,访访白月娘的下落。
薛砚本想带着角麟一起上路,却被苗清阻止,苗清说角麟是至凶至煞之物,怕是带到中原会伤及无辜性命,是以就将角麟留在谷中。
尽管苗清苗凤二人都说角麟是戾煞之物,但是薛砚并不这样认为,虽然薛砚的右臂是丧在了角麟口中。许是因为角麟过于通人性,自昨天跟着薛砚回到百越谷,就一直呆在薛砚身边。薛砚没有带着角麟一起回中原到并不是因为戾煞之气,而是因为角麟的长相,尽管角麟的身形已经小了很多,但是角麟的样子太过奇怪,世间凡夫俗子见了只怕会多少有些畏惧。薛砚并不想多生事端,是以就同意将角麟留在百越谷。
只不过角麟既是认了薛砚主人,那薛砚的话它自然是会听,可照不照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是以后来每当薛砚遇难它都会及时出现,久而久之薛砚就将其留在了身边,不曾再留它独自呆着。
苗凤将握在手里的鲛珠放进怀中,依然是一身苗人服饰,薛砚停在十步之外,看着眼前的苗凤道:“你是要为我送行么?”
苗凤转回头,道:“不是,我要与你一同去中原。打听一下我师妹的下落。”
薛砚奇道:“你师妹?我住在谷中这么久,怎么从未听说你有个师妹?”
苗凤轻轻笑笑,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我又未说与你听,你自然是不知道的。”
薛砚点点头没有辩驳,只开口说:“那就快些上路吧,天色晚了怕是不好走,虽然我知道你们百越人善蛊术,但是行夜路总是不好的。”
如此二人便上了路。
薛砚其实是想赶快找到那日被角麟撕拉出去的红馥,如若找不到红馥,就算他空有一颗玲珑草,也不能将玄墨儿的性命延续下去。薛砚很聪明,当他从昏迷中睁开眼睛时就故意隐藏了自己知道苗女对白月娘下咒的这件事。苗凤没有问薛砚什么,薛砚也就装起了糊涂,他并不想跟苗凤起什么冲突,他只消得到玲珑草便可,如果他要为了替白月娘报仇去和苗凤大战三百回合,吃亏保不住小命的指定是他薛砚。
而他能取到玲珑草就能救起玄墨儿,至于白月娘那是上一代的恩怨,他管不了,也不想管,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苗凤看着薛砚并没有一心赶路的模样,总是东瞅西看的就很是奇怪,道:“薛砚,你在找东西?”
薛砚定住脚步,疑惑的看着苗凤道“这附近除了百越谷可还有地方能藏身?”
苗凤道:“这里数百里只有一个百越谷,除此之外并无别的隐身之地。”
薛砚继续问道:“那这里的昆虫鸟兽有没有能伤害到怨灵之类的?”
苗凤摇摇头道:“没有,薛砚你是在找什么?”
“一个穿红衣的女子,我必须找到她。那我们要从哪里出去?我记得我是从一棵大树里掉下来的。”薛砚道。
苗凤回说:“那里是百越谷唯一的入口,我们当然是从古树那里出去。至于你要找的那个女子,我想她应该早就出去了,或者没有出去也早就不得存活了。百越谷毒虫毒蛊颇多,就连早上升起的雾都是七彩的,那是一种百越剧毒,闻到的人必死无疑,没有解药。”
薛砚急急道:“那若不是人呢?那毒雾对怨灵也有伤害吗?”
苗凤愣了一愣,显然是被薛砚的话惊到,狐疑道:“你确定是怨灵?即便是怨灵也并不能完全摆脱那种毒,你要知道,百越这里,从来是巫术与蛊术并修的。”
薛砚的声音低了下去,道:“那你的意思是说,她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苗凤继续向前走着,“她对你很重要?其实不见得她就会死在这里,依我看,从你受伤到现在都过去了三个多月了,她肯定也早就逃出去了。”
薛砚应道:“她对我的确很重要,但愿她没事才好。”
二人沉默着一直赶路,重又经过他初遇角麟的小路,三个月前他被角麟撕去右臂的时候,角麟将小路踏了深深的一个坑,如今坑依旧深深的印在路上,而他薛砚成了残废,角麟却便做了他的坐骑,尊他成了主人。
薛砚感慨万千,如果那天他不是失去了右臂就不会遇到苗凤,如果他不是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会有机会得到手里的玲珑草,事情来去自有因果,失去得到相辅相成。果然天地间是自有定律的。
试探着拨开草丛,想从中找到一些红馥留下的蛛丝马迹,然而许是上天故意捉弄与他,雨水冲刷的彻底,风一拂,多少线索也消失无有,只留清淡的草香味弥漫在空气里。他被角麟撕去胳膊的时候虽然痛却还算得清醒,薛砚清楚的记得,在胳膊骨头的‘喀拉’声响过之后,一道红影也随着断裂的皮肉被甩了出去,远远地落到了草丛里。
没有寻到红馥留下的任何行迹,薛砚有些垂头丧气。苗凤拍拍他的肩膀,道:“现在还是先出去再说吧。”
薛砚点点头,二人便进了山洞之内。
沿着洞里的小道一路向前,便走到了田字形瀑布的洞壁石道上,薛砚正欲飞身而下,却被苗凤止住,苗凤用手指指一边的小道,“走这里吧。”
薛砚看着一旁一路延伸至瀑布下面的小道顿时觉得自己愚笨,也怪自己粗心大意当初这么明显的一条小道愣是没有发现。
沿着流水的小道一路向下,顺着来时的道路原般返回。走到初跌落下来的地方薛砚停了步子。
“苗凤。这里如何出去?”
苗凤微一皱眉,她已经忍着薛砚这般叫她三个多月了,隧道:“薛砚,我觉得此番去中原你应该尊称我为姐姐,我比你年长许多,这样别人问起,我们也好回答。”
薛砚听完赞成的点点头,道:“不错,那我就尊称你一声苗姐姐。”
苗凤提步走到旁边一颗青石旁边左右看看,在青石的左边有块黑色的凹痕,苗凤将手指放到凹痕处向下一按,登时听得古树咔咔啦啦一阵响动,一会便现出一个树洞,直直通向外界。薛砚心道:这机关藏得如此缜密,怪不得他发现不了。
出了百越境内,现今薛砚和苗凤正坐在汲水的茶棚喝着茶水。
远远的看到有一公子手执玉箫,身着白衣,后面跟着一个白衣女子,清丽无方,白衣女子身后跟着一个丫头,细素纱裙。手中抱着一张古筝。
那三人停在茶棚,在他们旁边落了座。
只听那手执玉箫的男子说道:“娘子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那白衣女子轻轻摇头,道:“能跟在夫君身边增长些见识,哪有辛苦。”
跟在旁边的丫头也是随声附和,打趣道:“少爷少夫人,你们郎才女貌如此登对,可是羡煞了一路上的书生小姐呢。”
白衣女子也是笑了起来,打趣道:“时容是不是也想找个人家嫁了?”
白衣男子随声附和:“我看还是给时容找个俊秀书生嫁了去。”
那唤作时容的丫头羞赧了脸,嘟起了嘴,嫃怒道:“少爷少夫人就知道欺负我一个丫头。”说罢坐于桌前生气去了。
看样子,这是夫妇二人带着小丫头出来游玩的。
苗凤转过头看着薛砚道:“中原大地人厚物博,想不到民风也很是开放,我在百越百.额,我是说,我在百越很多年不曾踏足中原,以前却没听说中原女子也可以出门游玩。”
薛砚道:“官宦家的小姐自然是被关在阁中的。像旁边那桌坐的是江湖之人,怎么可能会只呆在阁中呢?”
苗凤奇道:“你怎么看出他们是江湖中人?”
薛砚回道:“我自幼流落江湖,怎么会看不出他们身上的江湖气息。”
苗凤转眼又打量了一眼旁边喝茶的三人,转回头不再言语。
薛砚正喝着茶水,却不料旁边的三人竟是走到了他和苗凤的桌前。
白衣男子长的甚是俊秀,比起他薛砚更是风姿偏偏,男子走到薛砚面前一拱手,道:“这位公子,在下玄墨,方才看到公子,被公子的风姿卓绰折服,觉得与公子有缘,公子若是看得起在下,不如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薛砚连忙起身,道:“承蒙玄公子看得起,今日与玄公子相遇说来也是缘分,书生薛砚,玄公子的名字起的好,正巧我家中有个妹妹名字与玄公子只有一字相差。”
白衣公子很是惊讶,道:“哦?竟有如此巧合之事?看来咱们还真是有缘分。”
薛砚请白衣公子坐下后,二人聊了一阵,竟是相见恨晚。而坐于旁边的白衣女子也没有闲着,已是和苗凤攀谈起来。
薛砚搁下手中的茶杯,看着眼前的玄墨道:“说来惭愧,我家小妹虽然名字与玄公子相近,长相却颇不相同,也没有公子风度翩翩。”
玄墨笑笑道:“薛兄说笑了,令妹乃是女子,怎可和我一介匹夫相较。”
茶棚的老板很会做生意,看到两桌客人并到一桌就来添茶,走到桌边将茶添满还不忘适宜的说上两句话。
第一句是:“客官在我这小茶棚遇到熟人真是有缘啊”
第二句是:“既然熟人相见就一起用个餐吧,小店有上好的酒菜。”
薛砚和玄墨二人相视一笑,这店家倒是挺会做生意,颇懂得顺水推舟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