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軿车离开高官聚集的永和里,穿过繁华熙攘的街巷来到银装素裹的城郊。刘莞裹紧羊皮大衣缩成一团坐在轼板上,时不时从身边漆木食盒里取出块糕点吃,跟随范晨进京的车夫时不时咽口唾沫。刘芫与章氏在车厢中略微有点挤,透过车窗看风景聊天还是比较开心的,因为年龄相仿似乎有聊不完的家长里短。
车夫把軿车在番寺外停好,精心打扮的章氏看起来似乎比昨晚年轻五岁,正所谓徐娘半老是风韵犹存。馋嘴小妹刘莞已经把漆器食盒扫荡一空,二姐刘芫用绢帕仔细的把刘莞嘴角擦干净,姐妹俩笑语嫣嫣的拉着章氏走向番寺正门。从正门迎面走出来一队司空府家兵,护送一位珠光宝气的中年贵妇,还有一位俊美出挑的惨绿少年。
情窦初开的刘莞看一眼俊美少年就娇羞低头,刘芫与章氏都觉得这位少年长相俊俏。端正刚毅的帅脸宛若精雕细琢,纯澈眼眸若黑鹅卵石般闪亮,挺直鼻梁下的嘴唇是恰到好处,唇线微抿勾出一抹淡淡忧郁。若是刘木仍在场会认出是十七岁的魏乡侯郑奇,当时在昏暗的倚梅园里远远见过一面,荥阳侯郑志的兄弟俊俏确实合情合理。
小鹿乱撞的刘莞傻愣愣站在台阶中央,被刘芫与章氏拉拽到一边让行,膀大腰圆的司空府家兵走在台阶两边,挡住刘莞想悄悄瞥一眼的视线。等到趾高气昂的司空府家兵走下台阶,刘莞才远远看一眼那画中谪仙般的背影。魂不守舍的刘莞发现二姐正在捂嘴偷笑,章氏打趣问刘莞刚刚看什么呢?刘莞满脸通红的一跺脚,害羞的躲到二姐刘芫身边。
这座寺庙是粟特商人出资建造翻新的,粟特商人在连接华夏与天竺贸易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粟特商人出资建造的佛塔陆续出现在主商道上。罕萨谷中可以见到:无数过路的粟特人把自己名字刻在佛像边的石头上,以求漫长旅途平安有收获。在北魏推广兴建佛寺前,佛庙在华夏腹地极其稀少。
二世纪贵霜帝国的神庙结合各种元素,升华该地区普遍流行的佛教观念有利于当地人接受。随丝绸之路的思想碰撞交融,佛经指导信徒让宗教理念更真实具象,原本不受外界影响纯粹自我发展的佛寺,出现大同小异的圣地,在嘈杂宗教环境中更具竞争力。
佛堂大殿内,刘芫与刘莞在虔诚的进香许愿,章氏在蒲团上半信半疑照做,瞥见周围番僧的眼神很有侵略性不太正经。完成仪式转身离去时番僧们全神贯注念经,看起来像是正经庄重的神庙。佛堂大殿外,一位高鼻阔口黄发的番僧禅师等候多时,一双鹰隼眼眸异常犀利敏锐,似乎与刘芫比较熟悉打过交道。
刘芫一行人虔诚的随番僧禅师离去,来到一处幽静精致的小佛堂,这种空灵清幽的环境让人身心放松,神清气爽得到些许心安。刘芫去礼佛求子要一段时间,章氏与刘莞来到不远处的休息室喝茶聊天,这间休息室简单清幽都是上好的摆设装饰。
香炉燃起淡淡清雅的香料,刘芫虔诚的跪在佛堂前,番僧禅师和善满意的点头说:“要摒弃一切杂念才能与我佛沟通,虔诚信奉方能达成心愿。”
刘芫在袅袅佛音中屏气凝神,虔诚乞求有位好儿子,慢慢的刘芫神智放松有些云里雾里。堂中念经的番僧禅师嘴角轻微上扬,心不在焉的念完经询问愿望,随后在刘芫迷迷糊糊的情况下,旁敲侧击询问建威将军的信息。过一阵子番僧禅师推开窗户放入新鲜空气,刘芫逐渐清醒过来以为是和佛祖沟通。
番僧禅师给予刘芫一卷经书,希望刘芫在绢帛上认真抄录十遍,下次携带抄录的佛经来焚烧。刘芫恭敬接过佛经施舍一笔香火钱,心满意足的离开小佛堂,章氏与刘莞没去佛前求福泽一直喝茶聊天,刘芫有些气恼她俩不虔诚。番僧禅师热情的邀请刘芫一行人用斋饭,没有吃到糕点的章氏与刘芫爽快的同意了。
一起等候用斋饭的官眷商妇有还六位,考工令的正妻夫人卓氏和刘芫有点交情,两位求子的官眷是同病相怜言语投缘。刘芫把先前迷迷糊糊的遭遇说出来了,卓氏回想以前遇到过一次,认为这是佛祖显灵的好事。两位诚心礼佛的官眷交谈着佛家禅理,周围官眷商妇纷纷加入讨论,普遍认为平时要多布施行善积德。
番寺斋饭荤素搭配合理,异域饭菜的味道比较新鲜,在南朝梁武帝之前僧侣是可以吃肉的。刘莞感觉这里的正宗胡饼好吃,章氏信奉荆楚神明不过没有表现出来,陪同刘莞随意吃些斋饭。番僧禅师在门口给离去的官眷商妇们赠送纪念小礼盒,普遍是些品质普通的佛像挂坠,叮嘱官眷商妇要行善积德诚心礼佛。
刘芫一行人收到三个小礼盒,乘坐軿车离开粟特番寺,乘车过程中枯燥无聊。刘芫打开小礼盒发现是材质极佳的佛像挂坠,礼盒盖板反面是日行一善的隶书字体。刘莞打开小礼盒是一把纹路精美的小木梳,虽然不值钱不过挺漂亮的。章氏打开小礼盒是贵霜风格的银簪,看起来典雅端庄带有异域风情,正愁没像样首饰的章氏感觉挺适合自己的。
章氏向刘芫虚心请教如何对付争宠的姬妾,纸上谈兵的刘芫说出一大段心得体会,让不明所以的章氏受益匪浅。軿车来到家有点名气的胭脂店,刘芫一行人认真挑选胭脂水粉,店家热情推荐适合的产品。章氏咬牙购买一大批化妆品,积攒的闲钱给花掉一大半。刘芫听信番僧禅师和章氏接触,据说这样可以沾染好运气生儿子。
离开胭脂店去布庄量身裁衣,章氏用剩下的闲钱做两身衣服,布料是昨天刘芫送给自己的,店家耐心的记下要求约定好交货时间。返回建威将军府的路上,章氏从车窗看见街道上荆钗布裙的妇人,对刘芫的軿车投来羡慕目光,章氏明白自己身份已经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