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像鸣沙县这样的偏远小城,到了年节这几日也变得热闹起来。
世间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这祈年祭祖之事乃事大事。除此外,因边关告捷出征那些将士的家人难得赶到年节时刻回家团聚,城里家家户户大都洋溢着喜庆热闹的气氛。
听说今年主帅并未归京而是留在了县城里的驿站,只是碍于平日里严玢对下属严苛的样子,并无人敢凑上去拉着这位铁面将军凑热闹。
不过到了初四这日,驿站倒是来了位常客。
李婶子挎着个篮子,身后还跟着位身形健壮的青年,手里大包小包提了不少东西。李婶子自然不是来给严玢拜年的,只是听说薛泠也在驿站,这才急急忙忙带着小叔子打折扣拜年的旗号来见见薛泠。
“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姑娘这几日害了病这才没回京城。现下还见不得人,麻烦李婶子跑这一趟了。”临秋有些歉意的笑了笑,看着那大包小包的样子只询问李婶子要不要进来吃杯茶。
李婶子有些失望,只摇头摆了摆手说等林姑娘病好了再来,叫她多保重身体。待临秋和上门后对着身后自家小叔子叹了口气。她家婆母走的早,这小叔子的婚事自然落到她头上。只是这孩子常年在军营里待着,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没见过什么姑娘。这鸣沙县中连女子都少,更别提没出阁的姑娘了。
这好不容易见到个漂亮又得体大方的姑娘,李婶子自然动了心思。虽说这位姑娘是从京城来的,可听说家中不过一位老父亲在京郊独住。家里人口简单不说,他家这小叔子在军中也算是个小官并不算高攀不得。如此好事,在李婶子看来撮合撮合定能成事。
不过现在人家在病中,也是不好贸然提及此事。只得带着东西先家去了。
临秋关上门的一瞬间嘴角沉了下去,低着头显然心情不佳。
“门外是谁?”
突然听到声音临秋吓得缩了下肩膀,见不知什么时候严玢出了屋就站在她身后神色莫测。
“是李婶子,先前来驿站帮过忙的。说是给姑娘拜年来了。”
说完见严玢沉着脸色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不见说话,临秋福了身子看了他一眼下去了。
薛泠啊薛泠,你这魅力可真大。这地方都有人惦记着把你娶回家呢。可是你怎么这么狠心,抛下我一个人…
快点醒来好不好…
严玢头一次希望真的有神佛的存在,哪怕是那他的寿命去换,也没什么不可以。
薛泠感觉自己飘浮在半空中。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她是谁?她在哪?这些事她好似一个也想不起来。只觉得四肢有些酸痛,想要动一动,却怎么也动不了。
她悬在空中,看着眼前的景象。完全不懂为什么自己眼前会出现一个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的人。
那小人儿正躲在书房拿着本该用来练字的纸笔胡乱涂画着。
“姑娘。”那头兰枝鬼鬼祟祟的进来,压低了嗓音叫她。
小薛泠一下子慌张的把那画着画的宣纸揉成一团压到屁股下。
紧张的问道:“是阿爹回来了吗?”
小薛泠握着笔杆的手出了许多汗,这可怎么办?半天光顾着玩了,阿爹留的任务还一字未练啊…
兰枝呲着牙跑了过来,“不是不是,老爷没回来呢。是隔壁张公子和张小姐来后门找你了。”
一听这话,薛泠彻底不管三七二十一,撂下笔杆子就拉着兰枝跑了出去。完完全全的把刚才的紧张抛之脑后,一点也没想要是就这么跑出去玩了,回来还是没完成任务阿爹会怎么批评她。
跑到后门薛泠才发现那平日里虚掩着的门今日落了个大铁锁,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阿爹为了防她偷跑出去玩才加的。不由有些丧气,只得提起嗓音喊张子晋的名字。
那头两兄妹声音激动着叫薛泠赶快出来玩。
“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啊?我今日的字还没练完呢…”说到这薛泠撇了撇嘴,兴致缺缺。
那头张子晋的声音听起来却兴奋极了,“今日大军班师回朝!全城百姓都去看了,街上肯定热闹的紧!”怕薛泠拒绝,那头张子晋又喊道:“而且我昨天听我爹说了,今日宫中有宴席,你爹肯定今天回的晚来不及查你功课。”
“可…可我家这后门锁了,我出不去呀。”不得不说,张子晋后面那句话对她诱惑力太大了。
外面那两人听了嘀咕了片刻,商量了一番决定回去找个小厮搬个梯子来‘救’薛泠出去。
最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几个讲话还漏风的小朋友就这么牵着手大摇大摆的向主街走去。
他们这一折腾,来的显然已经有些迟了。两旁的酒楼上熙熙攘攘挤了不少人,即使张小公子身上带足了银钱,这种场面下也没人能给他安排个好位置。
几人只得站在街边,和那些比他们身型高出不少的成年人们挤一挤。不过,也亏得他们几人个子小,不太费力便钻到了最前面。那些士兵各个全副武装围着街道,只怕有人突然冲上去影响了大军的行程。
薛泠挤到前面时,军队刚好走过她的面前。小薛泠有些费力的抬着脖子才勉强看得到那高高马背上的人。
“子晋…我什么都看不到啊。”薛泠羡慕的看了一眼旁边高出她一头多的张子晋。
张子晋笑了笑,“这有什么。”说着就把她拉到胸前举了起来。
这突来的举动叫薛泠惊的合不拢嘴,却也因此感受到独特的视野。
震撼,她从未见过这番震撼的场面。
只是刚巧路过她面前的那人,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龄,干净的脸庞却有着不合年纪的表情。
沉静…还有些阴冷。
那人的视线和小薛泠的在空中对碰,不过只有一瞬。
薛泠面前的场景就变了,张子晋在旁边揉了揉胳膊,“怎么你个子这么小却这么重啊…可累死我了。”
薛泠脸一下子红透了,刚想说我才不胖…一旁的张子芬便拽着他的胳膊也要他举高高。
不过举了一下,后面的人便纷纷抱怨开来。
“你这小孩怎么这么不懂事?这样后面的人还怎么看啊?你家大人呢?这么小凑什么热闹…”
张子晋气得不轻,一手拉着一个便冲开人群离开那里。
“气死我了,我以后也要做大将军,看看到时候那些人还敢这么说不?”
薛泠和张子芬一对视,两人都忍不住笑开了花。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你才九岁,就知道自己以后要当大将军了啊。”
张子晋哼了一声,“那有什么,你不也才七岁就说着自己要当才女吗?”
薛泠气鼓鼓的想那不过是当着阿爹的面说好听的罢了。
“更何况我听我爹说,这次有个才十五岁的少年就在战场上立了大功。他能行我自然也能行。”
“哈哈哈哈哈哈啊哈,那哥哥你得先开始练功才行啊。天天那么懒睡到日上三竿…”
“敢揭我老底,看我不收拾你!”
嘻嘻哈哈的打闹着,薛泠觉得现在的自己嘴角似乎和这梦中看到的自己一样,都扬了起来。
那是喜悦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