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那半天,薛泠倒真如她说的那般就坐在严玢的营帐内安安静静地一个动作都没有。严玢这处营帐里间是休息的地方,就摆着一张床塌,外间便是一个案几供平日里查看舆图或是几人商议军事。
薛泠坐在里间的床上,军营内洗澡这种奢侈事自是不敢想,不过严玢见她浑身脏成这个样子,自是不会吝啬于一盆热水的。
仔仔细细的拿帕子把脸擦干净又擦了擦身上,换了身衣裳这才觉得清爽的多。薛泠看着身上这件大出半截的衣袍,有些痴痴的傻笑着。又将那衣襟拽到面前猛吸一口,鼻腔瞬间充斥着严玢的味道。
这味道叫她觉得安心内心逐渐平静下来,这时才觉得身体疲倦不堪,挨着枕头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待到薛泠醒来时,摸到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盖了件厚厚的毯子。有些艰难的起身,这板床着实太硬只睡了一觉薛泠就感觉骨架几乎要硌散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睡了这么多年的。
帐外已恢复一片宁静,听不到巡逻士兵的声音,也没有训练场传来的口号声。见外间还燃着烛火,薛泠下地向外间走去。
冬日的西北自不必说寒风凛冽,即使营帐用的棉布也抵挡不了刺骨的冷风从各个缝隙中向里钻。那案几旁边只烧着一盆不多的炭火,看起来那堆炭早已烧的只余白灰已是没什么温度了。
也不知严玢在那坐了多久,是不是自己霸占了床位才叫他没法休息好。薛泠心头突然涌上一股愧疚感,蹑手蹑脚的走过去。
严玢刚和手下商讨完不久,仰着头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一瞬袭上了身后那人的脖颈。
等看到眼前来着何人才尴尬的将手放下,繁忙的事务叫他一时忘了薛泠的到来。
薛泠抚着胸口,显是刚那一下把她吓得不轻。
不过恐惧过后的感情竟是心疼,这种担惊受怕无时无刻精神不在紧绷的环境,严玢一定生活的很累吧?就连休息的时候,五感都无法真正放松休息,这样一来他的身体本就受着伤,又到什么时候才能康复呢?
“没事,是我睡太久了都没注意。你也别在这坐着了,赶快上床休息会吧。”看着严玢懊恼的表情,薛泠故作轻松岔开了话题。
薛泠推着严玢走向里间,回头吹灭了那正燃的烛火。
黑暗之下,本就敏感的五感变得更加细腻。严玢夜视能力好,说是被薛泠推着实则是他在引导走的路径。
走到里间,被薛泠强制躺下的严玢问道:“我睡这你怎么办?”
虽然看不清她现在的表情,严玢却从她的话语中听出几分笑意。
“我才睡起来的不困呢,你就躺下我坐在床边陪你。”
严玢没应她的话,身子微微向里躺去,一把拉住薛泠紧紧将她拥于怀中。
那小塌不过堪堪容的下严玢一人,现下薛泠和严玢二人侧着身子贴在一起动作稍微大些都有掉下去的风险。薛泠只得用手环住他的腰,牢牢抓紧才不会一不留神滑到地下去。
薛泠感受到严玢的鼻尖贴着她的脸颊,呼吸声不断在她耳边放大。即使现在看不到自己的表情,薛泠也知道她的脸一定红透了。
不知是谁的心跳声,跳动的如此有力,像是在她耳边敲着大鼓一般。她的胸膛紧紧贴着对方的,那狂乱的心跳声早已分不出彼此来。
严玢的手很老实,垂在薛泠的腰间就不再动。只是嘴微微撅起,不需多费力就亲在薛泠的脸颊上,随后不再动,只说了句睡吧便真的闭上眼睛传出均匀的呼吸声了。
他太累了,昨日才刚刚平乱回来,还没喘口气薛泠就突然跑来。事后那些接连不断的军事又惹的他没一刻可停歇。
不过,还好她来了。有薛泠在身边,这张硬冷的床榻竟也能叫人美梦一场。
只是不同于严玢,薛泠此刻确是怎么都睡不着。一个朝思暮想活生生的人就在自己身边睡着了,她是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不断涌出的一股股热气喷在自己面颊上像是要烫伤了她一样。大脑却是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敢多想的合上了眼睛。她只怕再想,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
同衾共枕,对她们而言却已是太难得。
就这么僵着身子,却也不知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头到她再醒来时,那小塌上只剩她一人了。
薛泠揉了揉眼睛,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向外间走去。外间却空空如也,若不是起来后看到一旁放着严玢的衣服,薛泠几乎要以为昨日的事只是一场梦。
那营帐的帘子突的被掀开,进来的人却不是严玢。
阿奕看着薛泠,半晌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是严玢叫你来送我走的吗?”见阿奕进来没说话薛泠主动问道。
阿奕颔首,“姑娘这会和属下走吧。”
薛泠话到嘴边,想问严玢去哪了,却最终只说了个好。
离开营帐,薛泠感受到几道目光。虽不带着恶意,却能感受到这些人的好奇。
谁不知道昨日严将军带回来一个青年一同在营帐中过了一夜?虽说军中不该嚼这些没用的舌根子,可到底耐不住大家对严玢的好奇。谁人不知严将军一把年纪了后院确是空空如也。有人说是前几年打仗伤了根基,还有人说根本就是因为他有龙阳之好。
薛泠还不知她的出现没挽救前一条谣言,倒是做实了后一条。
军营中没有马车,可不知严玢叫人从哪寻来辆马车。虽不豪华可坐起来却在这石子路上行的极稳。
路上薛泠又有好几次想开口问阿奕严玢的情况,可想了又想,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这个关头自己已是不该再给他添麻烦了。
等到了鸣沙县,太阳透着余晖尚未落山。临秋接到消息早早就站在驿站外等着,看到马车来了,抛下身边的阿冬就跑了过去。
扶着薛泠下了车,看到薛泠的打扮竟红了眼,哽咽着道:“主儿,您辛苦了。”
远处阿冬踌躇着不知该不该过来,薛泠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哭成这样,我能有什么可辛苦的。”
“那属下便先回去了。”
“等等。”薛泠叫住要离开的阿奕,又对临秋道:“你先过去,我说一句话就来。”
临秋知趣的点了点头,转过身回到阿冬身边。
“阿奕,我想求你件事。”薛泠看着他认真的说:“你也知道严玢身上带着旧伤,眼下虽然我什么也做不了…可是我想请你,如果他遇见什么意外了,一定要告知于我,算我求你了。”
阿奕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看着阿奕离去的背影,薛泠心情算不上好。转过身正巧看到临秋阿冬二人,不知阿冬在临秋耳边说了句什么,惹得临秋笑弯了腰。看到薛泠已和阿奕说完了话,这才回过神跑来,红着脸拉着薛泠入了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