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枝随着薛泠捐了香油钱请了香朝佛堂走去。万禧寺的天王殿作为正殿不但修的恢弘大气且能轻松容得下百余人上香,今日不仅店内正中的弥勒佛四周的蒲团跪满了香客,那四大天王中祈求风调雨顺中‘顺’的持国天王前亦有不少香客。
薛泠将香举过胸前,虔诚的对着佛祖跪下拜了三拜,心中默默祈祷着严玢和阿爹的平安。
上过香后,薛泠并不急着离开大殿,而是走到那持国天王面前,等待前面香客。
薛泠站在那几人身后,暗暗观察着。看起来像是为家中儿女祈求平安的,一位老妇面上透露着几分不安局促,口中喃喃道:“保佑我儿平安归来,保佑我儿…”
另一蒲团上跪着一年岁不大的少年,端跪在那倒是没有出声,可他穿的衣服却叫薛泠沉思。
那是件全新的粗布衣服,裤子却是打满了补丁的薄薄一层布料,这个季节穿显是会冻着。不过薛泠的重点不在那,那少年身上的衣服用的步分明就是朝廷发给征兵家庭的补贴。早些年间因着民间有不少家中被征兵后左亲右邻仗着那被征用者家中都是些孤儿寡母老弱病残,发生过不少强抢体恤金和衣料吃食的事。后来为了防止有人再犯,也为了发生此类事件后报官好有证据处理,后来发放的布料皆是用与民间全然不同的特殊手法纺织而成。
而他身上的布料,正是那种特殊织法。
那少年拜了几下后起身离开,薛泠侧过身去给他让了个位随即跪到那空下的垫上虔诚的跪拜…
而后,薛泠又去正殿后求了个平安符。就凭这一会儿在寺中所见所闻薛泠已是能断定严玢确确实实又领兵出征了。
也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口要不要紧…薛泠抬头望着那参天大树出神。
“姑娘,我们现在回府吗?”兰枝见这半天薛泠都没有要动的意思忍不住提醒了句。
薛泠不语只点了点头,和兰枝往寺外走去。
“咦?车夫呢?”到了地方却只看得见来时坐的马车不见车夫的身影。
兰枝嘟囔句,“怕是又去哪偷懒了吧,姑娘且在这等等,我去寻寻看。”
“兰枝。”薛泠拉住兰枝没叫她走,从怀里掏出那刚求的一个平安符,“把这个带给阿爹,阿爹会明白的。”
说罢,没管愣在原地的兰枝,快速侧身上马驾着那马车便离去了。
留下了那片被马蹄扬起土下凌乱的兰枝一人。
薛泠没往京城里去,如今她的样貌自然是越少京城的人见到越好。所以她并没去找城中的扈指挥寻求帮助,况且上一次问扈指挥要的人最后就因泾州那些腌臜事丢了命,她还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人家?
薛泠驾着马一路向保定府的方向去…
“掌柜的,我相见青姐。”
到了镖局天已黑的彻底了,薛泠赶了不少路才能在镖局打烊前进门来。和那掌柜报了姓氏后便在大堂平息着气息。
“林公子。”入耳便是青姐独特的娇柔嗓音,“你怎么来了?”
青姐没想到这个时候薛泠会来找她,“可是要请镖师?”
薛泠摇了摇头,“却有一事相求。”
青姐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拉着薛泠往后面的住处去。
“阿冬一直留在那边也不见回来,只是往回送了几分书信报平安就再无音讯了。这孩子倒是会叫人操心。”
“阿冬的安全应是无大碍,现在应该还是和我先前的婢女在一起。”
青姐见薛泠情绪不高,“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
薛泠抿了抿嘴,“上次姐姐给我的丸药,我想再要一些…还有,想问有没有可以易容的东西,最好是不易掉的。”
“有是有…”青姐打量着薛泠,张了张口终是没开口问原因,起身去了里间。翻箱倒柜了半天,这才把薛泠要的东西都凑全。
薛泠道了谢,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要递给青姐。
“钱倒是不必了,你先前给的出镖钱已是翻过倍的,这些就当是朋友间的礼物吧。”说罢将那金子推到薛泠跟前。
“我本不该多问的,林姑娘这是要去找阿冬他们吗?”
薛泠想了想,“确是要去西北。”
“就你一个人?”青姐本着对同是姑娘的怜惜有些担忧,“这一路可不太平,你一个人怎么能行?只是我后日有个定好的镖,不然在镖局给你找个靠谱的师傅同去?”
薛泠却忙摇头拒绝,“这是还望姐姐替我保密,此次前去不易连累更多人。”薛泠虽害怕,却绝不想拖累更多无辜的人。
“既如此…”青姐不在劝,而是卸下左手腕上一银质镂空手镯来,按了一暗扣那镯子中便飞出一银针来。
“这个你拿着,小姑娘家一人出门在外聊胜于无。”
说罢也不容薛泠拒绝就拉过她的手给她套上。
薛泠身边似乎从不缺对她好的人,可是这些人绝大多数都带着些目的。薛泠能理解,毕竟自己身份放在那,这些人也不过人性使然。
可青姐与她不过几面之缘,相处时间也并不长却愿意如此帮她这个外人。
千言万语此刻薛泠却只能说声,谢谢。
青姐哎了一声,拍拍她的肩,“时候不早了,今儿就先在这歇下吧。”
大部队是昨日离开的京城,此次夏人乃是有预谋的侵犯。
“静玄,林孝和夏人勾结时肆意开放西北边境城门,更是给他们贡献了不少金银军粮。朕知道你有归隐之意,只是现下国家有难,先前开出的金矿又换了不少军需,这次对于夏大郯是势在必得。”
严玢想起出征前李邺对他说的话,“等你凯旋归来,朕定给你和薛姑娘赐婚。”
李邺知道严玢离心已定,说这话也不只是为了安抚他。他们兄弟多年,又为李氏江山付出这么多,李邺总是要送他份大礼的。
在严玢心里,即使李邺不提薛泠的事,最后他多半也会答应。他与那些兵器为伍近十年,对于边关的感情不亚于对亲人的感情。那些边关的安稳与和平早就与他血脉相融。
“不必,陛下的好意臣心领了。”严玢没接受李邺的赐婚,他早想好了要三礼六聘的将人娶回家,可不想叫外人参和。
“若是陛下有这个闲心,还是多琢磨琢磨您自己的事吧。听说我那姨夫可是给表妹开始相看亲事了。”
李邺一愣,揉了揉额角,“你这臭小子…”
严玢离开大殿后,长叹一口气。想起李邺临行前给他看的那些东西…父亲分明是被林孝的谗言佞语害死的。
可是事已至此,林孝已死,先帝也去了,他如今还要给林孝收拾他造出来的这些身后事…
分明是些叫人气恼的事,可严玢想到这次回来便能正大光明的迎娶他的阿泠,那些烦恼好似也都变成了甜蜜的烦恼。
扬了嘴角,踏着冬天的小路出发去那更寒冷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