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父的话证实了薛泠心中的猜想。
从阿爹的口中薛泠才得知,自己出宫阿爹早就知道而且给阿爹报信之人并非是安排在宫里的桂嬷嬷而是严玢。
这件事叫薛泠震惊的半晌没回过神来。从阿爹的话中薛泠才知道原来严玢在刚刚确定金矿之事会和林孝有关后,便把这消息同自己跑出宫的消息一并递给了阿爹。
“那小子倒是信里字字都是在维护你。”薛父勾起嘴角,眼里仍却带着几分气,“说什么能发现这些都是你的功劳,还叫我全当不知道,只有在宫外你才能发挥这么多才智。”
没想到严玢竟从那时就开始帮着她维系父女关系了…
“可我自己孩子什么样我自己心里会不知道?圆圆,虽说阿爹时常嘴上爱说你不如你阿娘,可阿爹知道你心本就不在那些事上。过去确实是我太过执着,或许各人有各人缘法…阿爹以后也不想再逼你了。”
说着有几分自嘲,“就连一个外人都懂你的想法选择尊重你,难道阿爹还抵不过一个才与你相识不过一年多的臭小子吗?”
薛父又絮絮叨叨说了不少,什么后来严玢在京中又上门寻了他几次关于林孝的事,除去隐藏了其中两人商讨的利益互换外,薛父均事无巨细的与薛泠讲了。
只是说了这么多,仍没透露严玢如今的去向。
要不是薛泠心里一直都在惦记着这事,还真不准就这么被薛父带偏不问了。
“那阿爹,如今严玢还在忙什么?”
若说是在为新帝处理事物,也不至于一直没个音信故意避着她。况且,先前他分明在宫乱前就与新帝有所联系。薛泠自认和严玢认识这么久,他既已放弃那念头,就绝不会在与那已登顶之人再有什么牵扯不清的联系。
见薛父闭口不谈,薛泠试探的问了句,“莫不是边关又不好了?”
薛父的脸色一息之间僵住了,不过也就不自然了那一瞬间,随即板着脸道:“你这孩子,话可不能乱说。阿爹知道的都已和你说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说罢就起身不耐烦的将薛泠送出门,临了还不忘嘱咐道:“记得明天别再亲自下厨了!”
薛泠无奈的看着面前骤然关上的门,只得掉头回了自己的寝院。
路上,抬头看着微微变暗的天空和浅浅浮现的点点繁星,薛泠又回想起了阿爹刚刚说的话…
原来自己与严玢讲的事他都放在心上。那时候因为阿爹的话语,自己也曾无数次怀疑自我伤感难过,后来遇见严玢两人在一起时多少有些互相舔舐伤口的意思在其中,只是不知道原来他暗中就在帮着自己调解…可是反过来看,自己似乎在这方面却没帮到他什么。
他父亲死于永历帝的猜忌,而今为了她竟连报复的心都放下了。母亲又是那样不肯见他,就是薛泠想帮都不知从何做起。
她捂住脸,自己还真是百无一用啊…怪不得严玢瞒了她那么许多大事,只怕是自己即使知道也帮不上忙吧?
说不丧气那是假的,可是叫她继续坐以待毙,安心活在严玢为她规划好的舒适圈里她也做不到。
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做伴侣更是不能大难当头各自飞。
况且如今这情形不是各自飞,而是她一个人被轰着飞跑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薛泠气狠狠地想,难不成是自己以前那过于懒散的形象让严玢误以为她就喜欢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不做?
而此刻严玢正坐在府里望着摆在架子上的盔甲发呆。
这不是他第一次上战场,可除了头一次上战场外这确是他头一次在出征前心里慌得紧。
原因他自然也清楚…从怀里掏出那方帕子,好像就这么看着就能抚平心里的不安。
他确实不安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深知薛泠向来讨厌别人骗他,尤其是亲近之人。可他又想起薛泠曾恹恹的说过自己无欲于朝政与权利,那自己又何必拿这些事惹她烦心呢?
金矿和流民之事姑且算得上是她遇上了避不开不得已参与进去,那后来宫乱和林孝的事却不必再多惹她费心。虽然严玢知道那开始的抓捕令乃是薛泠下的,可后来却仍刻意隐瞒就怕她感到厌烦。
只是严玢事事算尽,却独没有算到薛泠为了他情愿替他分担的那颗心。就是到了此刻,严玢也仍不知道和自己想象中薛泠安心享受什么负担都没有自由生活完全不同,京郊的小院中有人正在为他担忧为他愁。
或许只有那空中的一轮弯月将此时的两人看得清楚。
爱人,是抛下自己的意愿一心为着对方着想。
是只要对方安稳,就感到莫大喜悦的心安。
也是只要她好,就不在乎明日自己究竟还能否幸存的一腔奋勇。
或许自己会深陷沙场,但是想起她已活得幸福没有烦恼那就足够他笑着合眼了。
爱人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他们俩在这之前谁也不懂。
严玢觉得,只要自己爱着对方,看到对方活在期许的生活中便是足够,至于能否相守白头不过是命运赐给极少数幸运儿的嘉许罢了,他从不奢望手染鲜血的自己能够获得这份恩赐。
只是伴侣,若是不能陪伴左右又怎能真的称得上为爱?这是薛泠此刻的想法,她想若是离了对方的相伴,那么即使活在曾期盼已久的生活里也永远不会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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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我想去趟万禧寺。”
“不行,万禧寺人那么多,你这才出宫几天就憋不住了,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薛父连眼神都不想再分一个给薛泠,这哪是来和他商量来了,分明是直接通知他!瞧瞧这一大早扮相都打扮成男子了,分明就是蓄谋已久。
薛泠也没气恼,只哦一声,“阿爹知道为什么那人多吗?就因为那万禧寺求来的签啊极灵啊!女儿我最近感觉这气运很是不顺,去了也不过就是为了求个心安。”
说着撒起娇来,“哎呀,这次去还要为阿爹也求个平安符。阿爹辞了官,眼下就剩平平安安的安享晚年了,这也算女儿一片孝心嘛。”
薛父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嘀咕了句,“女大不中留。”便扭过头去不去看薛泠。
见这情形薛泠心下一切明了,面上也露出几分不忍来,可终究只是不舍的看了薛父几眼便咬咬牙转身离开了。
其实薛泠说要去万禧寺也不全是个由头,她坐在马车上,身边只跟着兰枝一人。摇摇晃晃的马车行的并不稳,却以很快的速度向万禧寺的方向驶去。
今天这个日子不是什么年节,可寺中前来上香求签的人却不见少。一来是万禧寺香火旺,二来早有不少夫人将一起去万禧寺求签当成了一项她们日常交友活动了。
薛泠穿了件暗色长衫,看上去并不打眼。男子并不是万禧寺的稀客,除去那些妇人好来这求签,不少男子也喜来这万禧寺上一柱香祈求事业平稳。
可今日这人,委实比薛泠想象的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