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秋时节的京城还残留着尚未完全退去的暑气,若是放眼民间还尚是一副热闹平和的场景。去年新帝登基后对下出了不少减税的政策,普通老百姓们不知那深宫里的门道,也不关心如今当政者到底是谁。至于如今陛下到底读过几本书,能批几个奏折,只要是他们自己的生活能过的轻松其余的一概于他们无关。
宵禁取消也有了一年时间,在五城兵马司的看管下倒也算得上相安无事。
自从严玢离开了西北,张子晋在汛情结束后也就没了再继续待下去的理由。终于在张侍郎催促了大半年的的时间后回了京被安排着进了兵马司。
兜兜圈圈绕了这么久,没想到还是变成了如薛泠最开始所作想的一般。
“张知事今天巡夜?”衙门内一巡逻回来的同僚见张子晋这个时候才来衙门随口问道。
张子晋系着官服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他的话。
五城兵马司隶属于兵部,张子晋又暂无功名在身,张侍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先把张子晋放到这没什么压力的兵马司好。
因京师管制体系错综复杂,各司各处权利相互剥削制衡导致五城兵马司变成如今这个位小职卑的情况,不过也正因如此,张子晋即使靠着张侍郎一进兵马司就是知事的职位也没有太大负担。
他这一回来才知道自己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里竟变化这么大,不仅取消了宵禁各类商家皆可无限时的营业不说,还另辟了两条巷子来做什么夜市。
只是这兵马司的工作无形中又被加大了,虽说往日夜里也是要巡逻,可毕竟夜深人静只需转着看看哪里有突发情况或是不长眼的闹事即可,而如今夜晚繁华要盯着的地方也就更多。
“走过的路过的,瞧一瞧啦看一看啊~”
“又香又甜的冰糖蜜水~”
张子晋骑着马,两旁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到底是京城,太阳早就落山了还能做得出这么多人的生意,对比起地方的萧条来这差距叫张子晋不禁叹了口气。
垂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在西北大营的日子虽然艰苦却叫他觉得充实有意义,可这回京后干的事究竟有什么意义呢?每天就是骑着马在大街上晃悠,看看谁家又在街上拌嘴了,哪里又有人不安分捣乱了…自己那一身武艺莫不是只能维护个家长里短不成?父亲是多看不起自己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就在张子晋低着头胡思乱想时,有人跑着叫着张子晋。
“张…张知事。”那人见张子晋停了马喘着粗气说道:“隔壁巷子有人生事,您快过去看看吧!”
那侍卫说的隔壁巷子却不是张子晋巡逻的夜市范围,乃是青楼楚馆一条街。
那街上本不归张子晋所属的北城兵马司,可今日不知为何东城兵马司竟无一可主事的人,那侍卫无奈之下才找上了只一街之隔的张子晋,好歹也算是个主事的。
往日这个时辰正是青楼宾客盈门的时候,可当张子晋赶过去时只剩一地的狼藉。
老鸨站在门口拿着块红帕子颤颤巍巍的捂住嘴,“官爷,这可怎么办啊。”那老鸨也是第一次见这场面,虽说这地方鱼龙混杂往日里出得事不要太多,可今日已抓走了几个姑娘,还有几人现还在地上躺着。她不怕自己也被抓,只怕这是解决不清后她这生意往后没法做了。
张子晋又问了那老鸨这才知道,今日本是这春香馆头牌竞拍初夜的日子。开始时叫价的气氛还很好,可是不知后来怎的两拨人就开始争执起来。
“本来开始时为了调解那两拨人,就给他们分别安排了几个别的姑娘先消消火。可是其中一个人就叫嚣着说他姐夫是什么中书侍郎,哎呦喂这句话说完以后对方就更生气了。这一气之下竟打伤我们好几位姑娘。”在这抬起脚指不定都能踩到什么皇亲国戚的京城,老鸨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说这话不过是为了撇清自己的关系,叫眼前这官兵把闹事的人都清理走罢了。
听完这话张子晋脑子一转,暂且按下那些心中浮现的人际关系,走到那流着摊血的人跟前。手指触了下鼻息,还活着。便招手叫人先来抬走。
“那你说的殴打此人的人呢?”
那老鸨一噎,眼神有些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就走了。”
张子晋冷笑,心道好家伙还想糊弄我。
“把人都给我带走,此处查封。”
一听查封二字,那老鸨的冷汗几是一瞬下来,心里道:到头来还是这个结果,造孽啊!
“这个林世荣和林孝有什么关系吗?”看着这才报上来的案底,薛泠对这个逃跑了三天都未抓到的林姓之人产生了兴趣。
虽说打死几个伎子的事犯不上就这么报到薛泠面前,可谁知那日张子晋发现卞修也就是徐尚书的妻弟时虽尚存气息,可这搬去医馆的路上便断了气。
“林世荣是林孝的侄儿。”徐锦芙端坐在一旁回道。
要说徐锦芙本该避嫌不参与进来,可是她毕竟还怀了些别的私心便厚着脸求了薛泠。薛泠倒也没拒绝,众人皆知这徐侍郎的继室是其宠妾灭妻的结果,这倒也算徐家的家务事,徐锦芙愿意插手薛泠自然乐得卖她个人情不会说一个不字。
只是那徐夫人一听自家弟弟出了事,自然不肯放过那凶手。徐侍郎虽说看重这个妻子,可到底是官场之人,一听说对方是林孝的侄子也没再硬逼着兵马司抓捕犯人了,反而将矛头对准了当时抬送卞修的侍卫。
张子晋这个倒霉催的,无妄之灾也能就这么找上门来。
这又涉及到了张子晋,薛泠才出面插手此事。
只是今日一看这卷宗,却发现那逃离的犯人竟然还和林孝有着关系。
“那这林世荣和林孝关系如何?”虽说是同姓,可不代表出了什么事林孝都会无条件的保他。
徐锦芙神色怪异的看薛泠一眼,“娘娘不知?林孝并没有子嗣,本家的后人也只有林世荣一个男子。”
竟是如此…薛泠极力控制才没表露自己此刻的兴奋来,“那这么说岂不是这林世荣还很受重视了?”
“是啊,林孝一生没有子嗣,本家似乎除去姊妹便只有一个小弟,这小弟也只有林世荣这一个男嗣。所以虽说林孝和这林世荣年龄相差甚大,也颇为宠爱。”
“那这事岂不是掀不起什么波澜了?”薛泠挑眉。
徐锦芙知道她说这波澜自是不会指她们家那堆破烂事,想了想却有些迟疑,“林孝做相公时便颇在意名声,这事依臣看来表面上是不会有任何风声的。”
这风声既指林世荣不会受到任何实质性的惩罚,也只不会有任何人敢将林世荣放在明面上讲。
什么也不会发生,就如同正的未发生过一般。
“王子犯法况且与民同罪,他姓林的算得上什么王?”
徐锦芙低下头,没有应声。
薛泠合上眼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只是这次怕是不能在听他们的话乖乖等下去了。
怎么能叫严玢一人在外孤军奋战呢?薛泠想,他行的,她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