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泠坚定的说出她愿意相信严玢时,其实脑子里还有另一个声音叫嚣着说她不长记性。
但是她真的是记忆里不好吗?薛泠的记忆不能再好了,她记得薛父对她的每一次冷漠和失望的表情,这叫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每每到了夜晚都辗转反侧的神伤。可是却也同样记得他对自己的好,十几年的时间里薛父已付出了他所能付出的一切精力来教导薛泠,即使又是陷入了偏执可是他们仍是至亲亲人。
薛泠曾经一直觉得只有拥有血缘关系人才会有如此分割不开的感情吧。可是她此刻看着严玢,却照样选择无条件相信他。不是因为自己选择忘记曾有过的欺骗,是她们间的感情已将两个并无血缘联系的人捆绑在一起了。
若要追溯原因,却有些复杂。或许是从在青秀庄时就埋了种子,又或是严玢突然在那紧要关头出现带走她救她于水火。
桩桩件件,点点滴滴形成了两人如今不舍分离的局面。
人生本就是时时充满着变数的。在她及笄前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当上六宫之主,更想不到日后自己还有这么离经叛道的时候。那她为什么不能期盼一下以后有一天真的能和严玢白头偕老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呢。
后面的路程中,严玢倒是没再专门停下来办事,而是一心往京城的方向赶路了。
“所以你怀疑之前掳走我的人是林孝?”两人坐在马车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严玢琢磨了一下语言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年前去灵州的事?”
薛泠点了点头,莫不是当时的动乱还另有玄机不成?
“当时有部下来报怀疑有人通敌。”
薛泠一听立马坐直了起来,表情变得凝重。
“只是最后通敌之人在狱中自尽了,真正的指使者也便没有十足的证据指认。”
能犯了通敌之罪还成功自尽的,背靠之人定不容小觑。“那也是和林孝有关吗?”薛泠神情有几分僵硬,她对林孝的了解并不多,可昔日重臣变为通敌叛国之人叫她心中好受不起来。这罪名太大了,她也不愿相信严玢只是凭空猜测。
又听严玢接着说道:“还有后来泾州知府,你先前发现的金矿也正是因为姜文忠背靠林孝,有了他的支持才敢冒着这掉头的风险发这种财。”
提到金矿,薛泠突然想到自己曾隐瞒的那一部分,脸色有些不自然。眼下严玢对她倒是能说的都说了,自己若还是这样瞒着总觉得以后若是被发现了会给两人的关系留下隐患。横竖也不是什么过于了不得的事,现在说还来得及。
于是薛泠一咬牙,把曾被李邺救起一同发现金矿的事说了。
再看严玢,脸上并没有几分讶异倒是看起来有些气愤?
“我,我也不能确定那位到底是不是先太子。毕竟我也没见过,只靠一块玉佩确实有些勉强…”不知是不是听了李邺还活着的事才露出那般表情,薛泠只能找借口安慰着。
他确实没想到李邺竟然和薛泠碰过面了,按照那人的性格指不定早把薛泠查了个便。那么当时他答应自己的要求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和薛泠的关系?严玢心中胡乱猜想着,完全不知道李邺虽说好奇心重,但是在离开那金矿之后便琐事缠身,早就把薛泠这个人抛之脑后了。
见严玢半天不回话,薛泠凑到他身边啄了一下他的脸颊。
“之前一直没把这事告诉你,是我的错。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薛泠语调向上扬想要撒娇蒙混过去。
严玢揉了揉她的头,这傻姑娘居然以为自己在生气。严玢眼里噙着笑,他高兴还来不及,感受到他的阿泠越来越信任自己什么事都愿意和自己倾诉是件莫大的幸事。
不过他并不打算现在就和薛泠说他与李邺之间的事,只是说道:“我知道李邺没死。不过放心,我们并不会成为敌对。金矿的事他即使知晓也并无大碍。”
薛泠这才安心的点了点头,“只是我一直好奇,先前见那金矿附近的开采量绝对不小。一时间找这么多人来开采也不是一件容易事。这泾州知府哪来这么多人?莫不是还有私兵不成?”
私兵?严玢摇了摇头,“这事还在查,只是现在不论再多加几条罪名都还是落在死人头上。若是找不到林孝和这些人实际联系,也于事无补啊。”严玢面色疲惫,着实是和林孝之间的拉锯战中他的赢面太小。
“不过,你先前和我说的泾州城内有人迁移的事倒是有了点眉目。”严玢想起前几日得到的情报,本以为不太重要,现下拿来开解薛泠倒是极好。
“出城的倒皆是城中一些有些小钱的人家,不过不多大概十户左右的样子。说是知府给他们赏了地,征用了他们的宅子半年。”
只需用自己宅院半年便能免费得块地皮,这样的好事自然有人愿意做。
“那这些人家的宅子都是靠近哪的?”
一听薛泠这样讲,严玢才突然意识到,“似是都在城北。”
薛泠对这个方位及其敏感,当时自己沿着路下山没走多远便是北城门。她不愿相信这来之不易的线索只是巧合,便要求严玢再派人往下挖挖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只是这征地一事总觉得有些熟悉感…
“啊!”薛泠突然想起来那时她刚从鸣沙县偷跑出来遇到的流民也说自己被征了地。薛泠又给严玢重复了一遍当时发生的事。如果说先前泾州那一件可能只是偶然的话,这几个地方都出现了这种情况就不得不引人多想几分了。
薛泠有种预感,这桩桩件件背后的指向都会是处于同一目的。
“对了。”严玢突然想到什么面色有几分不自然却又带着点兴奋,“明日到了晋中后,有个宴你要陪我一起赴。”
见严玢这般神色,薛泠挑眉,“莫不是严大人要叫我陪你演戏不成?”
严玢刮了下她的鼻子,“错了,不是严大人,是西北来的富商莫庸和莫夫人。”
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可薛泠总是担心自己露面会出岔子,有些局促的盯着他。
“那些人连我都没有见过,又怎么可能见过你。放心好了,你要做的就配合我当我的夫人就好。”严玢并没有提前告知薛泠这次赴宴的目的,倒也不是不信任她,只是为了不露出马脚,还是让薛泠彻底不知道才能将真实目的隐藏得更完美罢了。
却说富家夫人的行头绝对不是薛泠现在这个样子的。换套符合身份的行头绝对是必要的,但是却没出现薛泠想象中的情节。
她想象中是如同在话本子里看到的豪气的带她去成衣店,看到蜀锦的试!云锦的买!只要是好看的统统买下来。可是现实却是在到达晋中前一天,严玢不知从哪搞来一套衣服来直接递给薛泠叫她明日就穿这个。
薛泠虽不知严玢从何得知她的尺码,又是何时把这衣服赶制出来的。但她有些失望的同时也确实明白,眼下局势复杂如果真的就同她想象的一般在街上大摇大摆的装阔指不定又会惹出多少麻烦来。
毕竟,她可不想再被人关进小黑屋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