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过半,队伍才陆陆续续到达青秀庄。这庄子背靠青峰山,又临着秀湖,故而得名青秀庄。满是绿植的山峰遮住了大半的太阳,是个夏日避暑的好地方。又加上庄子在山脚下无需爬山,车马走的也算得上顺畅。这庄子本分为南北两苑,只因着今年通知的急,往年这个季节来的次数也甚少,此次便只收拾出了南苑出来。薛泠本以为来的人少,这庄子必定不大,走进却吓了一跳。虽说夜晚看得不算真切,可借着烛火却也能感受到单她一人的院子都从一头望不到底。
因着时间一晚,到了后众人匆匆将物拾卸到屋内,便张罗着熄灯休息了。尤其是兰枝临秋二人,路上两人因着许久没外出而兴奋的叽叽喳喳了一路,算算从起床到现在已有一整日未眠了。这二人倒是倒头就睡了,薛泠却由于这一路好眠,此刻变得毫无睡意。翻来覆去入睡无果后,薛泠叹了口气,披上件薄外衣便悄声走了出去。看看在外间说是值夜,却睡的不知今夕何夕的临秋,薛泠无奈的笑了笑,轻轻关上门往院中走去。
抬头望向夜空,月色正好。山野之间的夜晚不似城中那般闷热。薛泠一人并未拿着灯笼照明,只是借着依稀的月色沿着小路向外走去。顺着她住的院子外的小路一路下去,是个看上去有些古朴的亭子。薛泠向四周瞅了瞅,并没看到有人在。不由纳闷,也不是是哪里竟一个婢子也不在。消了想喝杯茶的念头,只走去坐下歇息一番。
薛泠见四下无人,长呼一口气。将双腿直直的摆开,双手轻撑着长椅两边,微微低头欢快的看着自己摇晃的绣鞋。薛泠傻傻的乐着,自觉心情极好。出了皇宫又没有条条框框在身边的日子,仿佛回到了未出阁的时光。只是,薛泠有些太过兴奋,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过了一会,薛泠才瞥见自己身旁的地面上投出一道长长的黑影。
“啊!”薛泠回头看见严玢正背着手站在她身后,不知看了多久。突如其来的惊吓,使得她差点一屁股跌在地上。差的那点是严玢及时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咚、咚、咚,寂静的亭子间,薛泠只能听的到自己那许是被吓到声音过大的心跳声。安静的氛围使得身体所有感官被放大。她能感觉得到严玢那有些炽热的手心透过着那件薄衫传来的温度。不过只是愣神片刻,又稍恢复了神智,借力站了起来。厚着脸皮当作刚刚一切无人看到,“严大人怎么在这?”
“这里是臣的院子。”
听到这句话,好不容易维持的仪态僵了一下。严玢看在眼里,却不露声色道,“我还以为你这是特意来找我的。”
薛泠还未从刚刚那阵子回过神来,并没注意到严玢话中的称呼不妥,只是一股脑的顺着他的话说,“要找也应是你来找我,一路没安好心。”
严玢挑了挑眉,委实没想到这小皇后说话这么直白。而薛泠自己也没想到,为何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把自己心里的话直接说出来了。竟真是自己这一路睡迷糊了还不曾清醒过来?
只是衬着月光望着严玢的脸,薛泠想到,这般好面皮也确实会让人脑袋不清醒罢。只是自己打心眼里不愿承认是那会被皮相所迷惑的一般女子,只得清清嗓子,希望严玢快点把这个话题翻过去。
只是未能如她所愿,严玢轻笑着坐在了刚刚薛泠坐过的长椅上,抬头看着半靠在石桌的薛泠,“娘娘怎知,臣此行是要寻娘娘的?”
薛泠并未正面回答他,只是反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看着薛泠突然正色,严玢也收起脸上那副不上心的笑,直起身子来。
“臣想和娘娘谈笔交易。”
交易?薛泠听了这话心中便有些数了,虽说心里想的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也能遇到,面上还不愿露了怯。
“我堂堂一国皇后,掌管六宫,为何要与你一个前朝外男扯上关系?”薛泠说完这话脑子又转了起来,这严玢看似并不关心于朝内的党争,却手握重兵,这等肥肉主动找上自己,也得逼着对方先交了底。况且薛泠自认那事的保密工作李劭应做得天|衣无缝才是,自己既没有把柄在对方手上,自是要先开口的一方求着她以后才不会受人掣肘。
严玢听到这话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会,突的笑了一声,似是对这话嗤之以鼻。从怀中掏出一封折子和一张信纸,在薛泠眼前晃了两下。
“朝中见过陛下笔书的人并不多,自是无人知道这折子上的批红出自皇后娘娘只手。”
薛泠死死盯着他手中的东西,那张信纸分明是她闺阁时在府中无聊所写,为何会在严玢手里。
严玢看着她这震惊的模样继续道,“即使娘娘可以不在乎落得个牝鸡司晨的名号,却也不想薛相因此蒙羞吧,薛相恪尽职守为国为民了大半辈子,最后女儿落得这么个名号岂不是毁了他的半生心血。”
薛泠仍是盯着他手中的东西,神色中却透露出几分动容。虽说阿爹是知晓这一切的,可是时至今日不愿求阿爹帮忙不正是因为自己不愿再多连累阿爹。如若自己也能从这摊子中。。。薛泠已不敢再多奢望。
“你想要什么?”薛泠回看他。
严玢从长椅站了起来,和薛泠平视。看着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道,“臣愿与娘娘结盟。”严玢把折子收回怀里,“娘娘现今朝中无人可用,亦无法向朝臣下折子。此时你我结盟,对娘娘来说可谓是百利无害。”
薛泠心想这严玢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自己确是无法孑立于朝堂之上,亦无法有信心能让严玢保守住秘密。叹了口气,除了怒李劭这边不过月余时间就让人窥视了去外,还叹自己为何自找麻烦,似寻常人家的女眷等着婚配后在宅院内相夫教子不好吗。不过这个对于平时薛泠来说有些堕落的念头,也不过一闪而过。
“那严大人不妨说说你能为本宫做什么?”薛泠终是松了口,即使她知这严玢所图必然不小,现在的她却也不得不与虎谋皮。
不等严玢开口,薛泠又道,“今年春闱与殿试都耽搁了,过了年关后,本宫想加场会试,这来年中举之人皆可与今年举人共赴春闱。”
严玢微皱眉,思考着可行性。想着薛泠为寻人才,这举动算不得出格,便点头应了。
薛泠借着道,“这加的会试女子亦可参加。”
严玢不由有些愣住,虽说这朝中也设有女官,可多是于后宫之中的小职,也无需参加科考。女子参加科考,单不论可否实行,便是可行,又能有几人能到殿试。不由觉得这小皇后太过天真。心中虽这么想,面上却不显,应了下来,“好,此事今日我会上折子。”
薛泠没想到严玢应的这样干脆,不由觉得对方要求的事定不轻松。只是没想到等了许久也不见下文。
“走吧,再待下去,天都要亮了。”说着严玢便走出了亭子。
走了几步回头看到薛泠还留在原地,“臣所求之事娘娘不久后会知道的。”
薛泠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严玢离开的背影,自己也沿着路回了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