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两天,恒星突然忙碌起来了,她到处打听消息,成日介往屋里搬东西,珠宝,首饰,布料,成衣,还问唐七:“小姐,您有什么才艺吗?”
唐七睁着一双死鱼眼:“没。”
“什么什么?书画,琴棋,歌舞,没会的吗?”
“没。”
恒星绝望了:“小姐,皇上大婚,秀女要去献艺啊!”
唐七果然想也不想就道:“那就不去啊。”
“不行!每个人都必须去的!”恒星斩钉截铁,忽然又犹豫了,“当然,如果您跟皇上说,皇上说不定会通融一下,反正你平时也……”
“通融什么?”唐七不满,“不会那些很丢人吗?谁敢跟我打一场?”
“……”恒星默默咽下一口血,挣扎道,“小姐,大家闺秀,德才兼备是基础。”
“我识字,我看书多,我是德才武全有,谁敢比我强?”唐七完全就事论事。
连恒星都觉得唐七很强了,她强行拉回被外星人扯远的思维,欲哭无泪:“小姐,好歹准备一样吧,总归是用得上的。”
“我不懂。”唐七摊手,“表演了要干嘛?”
“当然是为了营造快乐的气氛啊。”
“那么你觉得,我表演,能让人快乐吗?”唐七一本儿正经。
恒星败了,默默地退下。
可是唐七坐在那里,感受到四周秀女们都关在屋里紧张的准备着,忽然又不安了,她叫来恒星:“不表演会很奇怪吗?”
恒星本想说没什么关系,装病就行,但看到唐七红润润的脸色,又犹疑了,迟疑道:“小姐,您装不了病,您怕麻烦不去,可不去了,以后说不定会更麻烦。”
唐七认命了,苦恼了:“我真不会表演。”
“没事,很多小姐也都是临时准备一个的,小姐您那么聪明,一定也可以的,小姐您比较擅长武功,不如就来一套剑舞吧。”
唐七斜睨着她:“你已经计划好了?”
“哈哈,哪能呢……”恒星不敢直视唐七,干笑着撇过头去。
“你决定吧。”唐七懒得想了。
“是,小姐您就放心吧!”
然后很快,唐七就收到一把剑,做工精致,没有开锋。
恒星自然猜得到唐七表情不对的原因,她安慰道:“小姐,皇上在场,不是侍卫的人是不能带武器的,你这把不开锋已经很好了。”
“嗯。”唐七闷闷的应了一声,等着恒星找来了舞蹈师父。
舞蹈师傅是个中年妇女,非常温和的人,但是却在第一天就把恒星赶了出去,原因是,一个毫无基础的人学舞蹈很有可能会在下人面前放不开,必须一对一教。
恒星很不放心,但又没办法,只好每天乖乖的在外面等。
然后就成天看舞蹈师傅忐忑的进屋,然后纠结的出门,她一问,师傅就摇头。
有一次她甚至看着舞蹈师傅拿着一把真正的大剑走进去……
恒星快后悔了,她不该撺掇唐七去献艺的,怎么有会出事的感觉。
半个多月后,万事皆备,皇帝皇后正好大婚,经过很多天的紧密筹备,皇宫四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感觉,灯笼红绸高挂,一片红彤彤的。
白天是严谨的大婚仪式,晚上则是百官同乐,秀女献艺。
于是在白天时,秀女们几乎都没出门,各自紧锣密鼓的做最后准备,于是谁都没去搭理那个新消息,拜恩使团竟然提前到达了,将会在晚上出席宴会。
这消息确实离秀女们挺远的,就连唐七都觉得不关她的事。
傍晚,准备完全的秀女们列队出了储华宫,在总管公公的带领下前往大殿前面的空地上,那儿已经坐满了人,最上面是皇帝皇后,端庄俊秀,看起来极为般配,接着皇亲和贵胄依次向下,到文武百官为止,从一人一几到几人一几,最后到秀女们,四人一个几案,坐在几乎看不到皇帝的地方,她们倒觉得理所当然,各自检查着自己的仪容仪表。
皇亲附近的还有几个案几空着,不知道在等着谁。
没一会儿,就听到通报,“拜恩国萨尔伯爵带领使团前来拜贺!”
所有人往通报处看去,铂金色长发碧蓝眼睛的前拜恩王子微笑着走了进来,他的长相应该是艳压群芳的,满场本就亮如白昼,可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让光都显得暗淡起来。
唐七瞅了他一眼。
外表倒是没变化的,只是气场不一样了……她不喜欢那样的气场,让人心情不好。
她转过头去,认真的盯着面前的茶水和点心,忽然后悔走之前就只吃了那么点……为什么别人宴会,御膳房却不给她做吃的,等会能量不够怎么办。
要不是她抠门的性格和能量收集癖好,这一天的食量还真不够她挥霍的……等会还要跳舞呢!
她摸摸手边的剑,旁边的秀女看到她的动作,轻轻的哼笑了一声。
莫名其妙。
萨尔带着几个使臣与朱煜文客套了几句便坐到了那几个空的位置上,宴会算是正式开始了。
先是几个例行的群舞,乐声阵阵,众人安静的观看。
很快,就是秀女献艺了。
其实在场大多数都是男人,都明白这一阶段,也算是个皇帝变相选妃,礼部的安排也算别出心裁,皇后也可以趁机显示大度,秀女又有了表现的机会,不像是以前站在殿外一排看一眼就算。
所以每一个被叫出去准备的秀女,起身的动作基本是抖着完成的。
唐七很快明白刚才那秀女为什么哼笑了,前面十个表演过去了,五个是表演剑舞的……
有几个排在后面带着把细剑的秀女都快哭了,只有唐七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反正节目不是她选的。
很快,外面的太监叫到她了:“唐尚书家七小姐!到你了!”
“哦。”唐七抓着剑起身,周围人看到她的剑,又有几个哼笑了一下。
莫名其妙。
太监看到她的剑,愣了一下,小心道:“小,小姐,您是舞剑吧?”
“是。”
“用,用这把?”
“嗯。”唐七单手拿着剑,“有问题?”
见她那剽悍的样子,太监连忙摇头:“没,没。”
那可是上战场的男人用的大剑,哪是表演用的,女孩子舞剑都用细剑,走的都是轻灵飘逸风,这七小姐等会肯定得虎虎生威!
他倒没想到检查那剑,因为没哪个人胆敢带开锋的剑上战场,秀女就别说了,而且秀女舞的剑,事先都报备过的。
唐七去换了衣服,就这么拿着把大剑上台了。
她穿着一身红色短打,套黄铜轻甲,梳着简单的发髻,带点小卷儿的碎发乱飘,瞪着双大眼睛愣愣的望着前面,就在视线范围内所有人都背上发毛时,在唐七背后没有任何压力的乐师终于奏响了乐曲。
战阵曲,非常……朴素的剑舞曲,被用烂的,以至于前面没秀女用的舞曲。
唐七也没看四周,低垂眉眼握住剑鞘,慢慢的抽剑,本来没有说话的人,都看着她缓慢抽剑的动作,那么简单,没有多余的表情和花俏,却平白多了股寒冷的感觉。
举剑,缓缓挥动,来,回,然后越来越快。
转身,斜刺,横档,劈砍……
这才有人觉得不对。
这好像不是舞剑,好像是在演练。
战阵中的唐七抿着嘴一脸认真,她的眼前仿佛就有个敌人,没有左顾右盼,没有侠胆柔情,唯有对阵时丝毫不苟的眼神与杀气。
她甚至还进行了一个标准的跳斩……地上一道裂缝。
就连乐声都不稳了。
如果再来一两声“嘿”,“哈”来配音,那一切就完美了,这分明就是演武场在练剑!
全场都安静的看着她毫不优雅的动作,文官们微微皱起眉,而武官则纷纷眯起眼,在这难得所有人全场关注的时候,一队侍女端着菜走了上来,先是走向皇帝皇后的几案前,俯下身子,放下了菜,朱煜文视线被挡,很不满的微微挺身,抬高视角来看场中的唐七。
新晋皇后岑景初则平静的看了朱煜文一眼,然后望向唐七,微微一笑。
就在这时,寒光一闪!
放菜的侍女抓准时机,不知从哪里抽出刀子,在净宝的大叫声中,一刀扎向朱煜文!
朱煜文注意力全在唐七身上,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后面的净宝扑过来已经晚了,却是岑景初,下意识的一甩手,把几案上的果盘扔向刺客,刺客微微一躲避,剑势不减,方向却略变了,噗的刺进了朱煜文的右胸!
朱煜文大叫一声,一把抓住胸前的匕首,猛的后退,那个刺客待拔了刀子再次递进,却被一旁赶上来的净宝一刀划了脖子,喉头喷血倒在朱煜文身上,血腥味弥漫开来。
岑景初正要大叫太医,谁知侍卫中和宫女中又冒出不少刀光,几个穿着侍卫服和宫女服的刺客见第一个刺客失败,竟然不要命的全部扑了上来。
宴饮之时,煞风景的侍卫自然不会站得很近,净宝公公武功不低,却不想竟然有人敢在眼皮子低下行刺,而且混在宫女和侍卫中,完全分不清人脸。
净宝大叫:“保护皇上!”
场中一片混乱,大臣们奔走四散,有的躲起来,有的试图往皇帝那儿靠近。
混乱中,一个人影忽然高高跃起,嘴里怒吼,长剑如虹,直刺地上的朱煜文,而他身边,那些侍卫竟然都被刺客拖住了!
“狗皇帝!拿命……”来字还没出口,就见一道更亮的光从远处飞来,直接刺穿此人胸膛,力道之大,在刺穿人后竟然还没停下势头,硬生生把刺客钉在了御座上。
鲜血四溅。
那景象有些过于惨烈,以至于年轻的皇帝还没推开身上的刺客,又被头边上钉着的尸体溅了一脸血。
场面静寂了一下,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回头,看到刚才站在场中的秀女,双手空空站在舞台上。
只是看了一眼,场面又纷乱起来,没有人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做着刚才要做的事情,比如……继续刺杀。
来行刺的本就没有活着回去的打算,同伴再惨烈的死法也无法阻止他们的脚步,刺客们前赴后继,朱煜文被溅了一身的血,几秒钟时间历尽惊魂,竟然神奇的还没崩溃,而是沉着脸随手抹了一把血,由着净宝扶起来,前面侍卫已经火速站成一排抵挡刺客,但是不知道这场宴席到底混进了多少刺客,斜刺里又冲出一个侍卫,手中的剑尖直指朱煜文!
净宝在另外一边,见状一拉朱煜文,正要躲开,却发现躲开后暴露的就是皇后,手一摸,刚才的匕首已经扔在第一个刺客那,只好双手挡着身后的年轻帝后,自己挺胸迎了上去。
可是比刺客的剑更快到的,是刺客胸前忽然穿出来的剑尖。
刺客怒目圆睁,喷了一口血,倒在了地上,后面,拜恩的萨尔伯爵,一脚踩着尸体,把剑抽了出来。
他抬头,表情竟然还带着微笑:“皇帝陛下受惊了。”
说罢,他走到净宝身边,微微颔首:“请允许我护送你们回到安全的地方,这位公公,带路吧。”说罢,他不知从哪里提溜出一支筷子,一手持剑,一手用筷子撩起披散的长发,几下扭动,就是一个简单的发髻。
净宝看了看朱煜文,见他面无表情,而岑景初已经吓得花容失色,只能答应一声,扶着皇帝快速的往安全的地方跑。
小径,身后,假山上,时不时就窜出一个刺客,萨尔沿途都微微翘着嘴角,眼一挑就一次挥剑和一个惊艳的反杀,周围的侍卫完全没了用武之地,一群人总算安全到达了寝宫。
净宝安排宫女伺候萨尔洗漱换衣,并且将皇后送到寝宫去,回头看到一身血衣的朱煜文面无表情的坐在书桌前,阴沉的气压让人差点喘不过气来。
“……皇上。”净宝递上一杯茶,“皇上,安全了,您好歹换身衣服。”
“叫皇叔来!还有楼鸣海!”
“……是。”净宝无奈,退了下去。
朱煜文放在桌上的右手握成了拳头,越握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