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下半学期五月的一个下午,班主任陈老师召集大家拍照,每个人需要一张生活照布置教室后面的宣传栏。那时候沿着校园院墙栽种的一圈杨树还未葱郁,毕竟是学校刚成立的时候移栽过来的。但是老师宿舍门前的花圃却已经姹紫嫣红啦。裴知涵站在陈老师门前,卷曲的黄色头发,黑褐色的眼球,颇像俄罗斯的洋娃娃。同学们都私下里猜测她是否有四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那天她穿着带着花边的粉红色裙子,外面套着一件白色的开襟毛衣,长至膝盖的白色袜子下套着黑色的皮鞋。她站在光影下乖巧灵动,就像一只蝴蝶瞬间俘获了高源的眼睛。
高源远远的看着她,她摆出各种姿势,举手投足、一招一式都那么有范、可爱,顿时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了,只有她在高源的世界里花枝招展,光彩夺目。高源仿佛看见她在对着他妩媚的笑。有些人笑起来,他们的嘴角在笑,而眼神仍然是冷漠的。而裴知涵的笑,鼻子两边出现两道笑纹,眼睛也眯起来了,给高源的感觉是发自肺腑的对着他笑。高源看见她乘着光影张开双臂向他奔过来,少顷站在他面前,眼睛笑颜如花。高源迷惑是否他已经走入裴知涵的世界,成为她世界的一部分。这时听见裴知涵说:“高源,快过去照相啊,同学们都照完了,就剩你了。”高源仿佛听见这句话来自遥远的天际,他依然眯着眼睛,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想,是否给她一个拥抱,来回报她的微笑。裴知涵看着高源没动,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说:“抓紧时间,赶快去照啊,一会班长还要拿去照相馆冲洗呢。”在转身的那一刻,裴知涵嘟囔了一句:“笑什么呢?傻样!”
尽管只是短短的两句话,简短的一个动作,高源的袖口上就有了裴知涵的香味。从此他的心里就有了她的位置,她在他的心里一住就是三十年。从此以后,裴知涵就像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一样,出镜率越来越高。无论是她收作业,评讲作文,还是发试卷,课堂回答问题,都有一双眼睛追随着她。她的一颦一笑都烙在高源的心上,熨帖温馨,而高源相信那份笑是专门给他的礼物。
教学楼的前面是二百米的跑道,跑道的右边是篮球场和排球场,还有一排水泥乒乓球台。那时候农村的学生周六下午回家,要干各种农活,到很远的小河边挑水,到地里除草,浇水,施肥。高源也是一样,往往周日下午回学校时还惦记着家里一堆农活没有做完,就已经筋疲力尽。他们经常看到学校的老师和城市的学生在操场上打篮球和排球,挥毫旺盛的荷尔蒙。他们农村学生没有精力浪费到他们认为无聊的体育运动中。何况初中时候,他们的老师认为除了家家户户忙不完的农活外,开展体育活动纯属多余。他们学校的排球篮球等器材都是锁起来的,为了应付教育局的各类检查。也没有专门的体育老师,都是班主任临时代替,也很少有专业意义上体育课。那时候他们校长在校园里开辟了几块菜地,每班分配一块菜地种蔬菜供应学校食堂,在校园墙外还喂养了几只鸡。清理菜地和喂鸡成为他们上体育课的主要内容。每学期开学,学校要求每个学生交一斤杏核,作为假期勤工俭学的劳动成果。那时候各个学校对勤工俭学非常重视,作为“德智体美劳”中对劳动那项的锻炼要求。体育课时班主任就会组织学生蹲在地上,用砖头把杏核砸开取出杏仁,交到食堂。食堂会用尽百宝把杏仁的苦味去掉,做出油茶再卖给学生。至今高源还记得食堂里油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