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适应毛笔作画,上色倒是还算凑合,窝在房里将两幅画上了色,又用了晚饭,估摸着公主驸马应该用完饭了才拿上公主府花园图往堂中走,正好与回书房的荣祁碰面。
“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找长公主。”
“是有何要事么?”
“不是要事,是件小事,下午作了一幅画,公主让我上色后交于她。”
“画?”荣祁没想着黛禾还有这么一手,连自家母亲都看上了,想必画技定是不错的,“可否借我一观。”
“自然可以,圆月…”黛禾身后的圆月将画作呈上,荣祁展开画作,是他从未见过的画法,相对于水墨画的素净,线条柔顺,这幅画作倒是色彩艳丽,事物细节刻画仔细,颇为写实。
“这画画的极好,从未见过这般画法…”
“这是西洋画法,小时曾学过……”
“原来如此,”他收了画作交给圆月,“那你先将画作交予母亲,稍后来我书房,我来与你讲解下今日先生的课业。”
“好”
黛禾将画作交给公主后,便去了荣祁书房听他讲课。第二日,黛禾又是一觉到中午,下午吃完饭又去了花园消食散步,圆月跟在后头欲言又止。黛禾见她这模样,忍不住开口问,黛禾才知当班的众多仆人见她的画像都觉着好看,心里也想着想要张画像,想让她帮着提提,圆月踌躇半天,也不好意思开口。黛禾一听,忍俊不禁,随机带着他回了厢房,召了一同当班的仆从,各自排好队,一人一幅画像。
以后等春闱事毕,或许可以开个画画像的铺子养活自己,黛禾心想。夕阳西下,黛禾手中的炭笔没停,本来只有院内的几人,后来从别的院内也来了人。
门廊前,黛禾专心致志地画像,周围围着几名拿着不知从哪儿来的各式各样的纸的仆从,荣祁一进院门就看到这样的画面,荣祁示意跟着的小厮噤声,放轻脚步往门廊处走。
众人见荣祁来了,纷纷跑走,廊桥坐着的正被画像的小厮抬头看着挡住光的身影,蹭的起身往院门跑,连带着凳子倒地响起声。黛禾专注的心思被打扰,这才抬头看着眼前挡着光亮的男子。
“天色暗了,对眼睛不好。”
熟悉又好听的声音,是荣祁。荣祁一只修长的手取过“画板”上的肖像画,眼中的钦佩被渐暗的天色遮住,将画像交给身后提着考箱的小厮,让他交给画像中的人。
近日,公主府内当差之人的脸色都不错,长公主午觉饭堂中吃饭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
“嬷嬷,近来可是有什么好事?”长公主看向一旁布菜的嬷嬷问。
“哪有什么好事,只不过有人不要钱帮着画了张像罢了”
“朱伯杭?”
“是啊,那日有人看着伺候她的圆月得了张画像,就有人大着胆子去求画了,这朱公子脾气倒也是好的,谁求都答应了”
“是么,上次那幅后花园的图画的是极好的,就是不知风景图画的这般好,人像不知画的如何…”
布菜的嬷嬷听罢,跟不远处的丫鬟耳语几句,丫鬟捧着自己的画像递到长公主面前,嬷嬷展开,长公主又看了看丫鬟,心中也是惊讶,竟是一模一样,满意的点了点头。想着之前端午的诗魁也是朱伯杭,这作诗作画天赋极好,样貌生的也不错,怪不得姜莹会中意他。又想着之前临安城回来的线报,不禁喃喃出声,“人言可畏,谣传不可尽信…”
长公主定了规矩,每晚的晚膳一家人定是要一起用的,用过晚膳,一家人稍微说了话,长公主便撵了自己丈夫儿子一同换了品级冠服。回到堂中,看着亮堂的大堂,还有不远处摆着的书桌,书桌上几支炭笔还有颜料,荣祁也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荣祁刚踏进门,不少丫鬟眼神都往他那儿瞟,黛禾的目光也不自觉的被吸引过去。见惯了书院制服的模样,这般严肃正经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头戴紫金白玉冠,身着紫色金线五爪团龙图冠服,腰间佩戴白玉如意纹斧式玉带,一个翩翩贵公子往自己走来,黛禾不由有些看愣了,心跳“咚、咚、咚”用力地敲打的自己心房,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可这长得好看的人靠着衣裳就越好看了。
“你这样呆着在想什么?”
“想你…咳咳咳咳”黛禾盯着荣祁的目光来不及收回,犯花痴的脑袋也没回过神,荣祁就已经走在自己面前,冷不丁的一个问题让她顿时感觉有些尴尬。
“咳”荣祁没想到自己他回答这般直白且出乎意料,二人脸色都有些红了,氛围有些微妙,荣祁也并未想到黛禾的回答有什么不妥。
“这身衣裳倒是衬得郡王俊逸非凡”
“咳,多谢。”
二人一时无言,微妙的氛围顿时变得尴尬。
“祁儿,快过来。”长公主的出现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尴尬。
大堂正当中摆着两张紫檀木椅子,驸马与长公主坐在两张椅子上,荣祁则站在长公主身旁。一家人容貌上乘,站在一起倒是养眼。一个多时辰后,三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画纸上,接下来便是上色了,又是半个多时辰,画像已经完成的差不多。黛禾放下笔,身后的侍女小心展示在主人面前。
“妙,妙,哈哈哈”驸马看着眼前的画像,眼睛一亮。
“嗯,不错。”长公主点头,眼神略过不远处站着的嬷嬷,嬷嬷捧着盒子上前,打开,一枚冰绿金镶翡翠玉平安扣躺在盒中。
“这……”
“赏你的便收着吧。”
“是,多谢公主”
黛禾小心接过,没想到画了一幅画还有这么贵重的物品赏赐。
晚间,大多人都已经沉沉入睡。厢房内的黛禾却忽然起身。刚做了个梦,梦中,江南小镇,细雨蒙蒙,杨柳依依,黛禾身着紫色襦裙,头戴同色紫贝珍珠花琉璃流苏冠,手持油纸伞站在集市当中,集市口同样站着一名手持油纸伞的俊逸男子,正是荣祁,身上还穿着郡王品级的紫色冠服。他站在街口看着她的方向,黛禾手持油纸伞穿过人群,边喊边往他那儿赶,荣祁却也只是一动不动,只看着她。就在黛禾快要触碰到他时,人影消散,周围的人群也消失不见,她看着周围,空无一人,天空放晴,黛禾放下伞,盯着不远处的彩虹,忽的,被人从后面包住,黛禾转身,荣祁正盯着自己,开口道“你穿这身极美”。黛禾错愕地抬起头,荣祁头上的雨后的太阳的亮光变得格外刺眼,荣祁的脸便在这时凑了过来,看不清脸色,也没有看清是否亲到,黛禾便醒了。
黛禾懵懵地坐起,现下只觉得美色误人。穿上鞋子,披着外衫,起身喝了茶水,眼角余光瞥见书桌上几张写满字的纸张,是荣祁亲手抄写的笔记。黛禾放下茶杯往书桌走去,抚了抚笔记纸张,整理好放在一旁,将桌面收拾干净,又铺上画纸,凭着记忆画下荣祁在梦中的模样,画毕,黛禾只觉得自己花痴又犯了,摇摇头想揉了纸张丢开,却又收回手仔细折叠收好,放入自己的考箱内。
黛禾喝下大夫配的最后一副药,大夫把过脉确认自己身体已无碍,临走前还是开了几幅滋补的汤药,也是到了离开的时候。荣祁书房内,黛禾放下刚写完的课业,荣祁见她落笔,起身收进考箱,依旧想着明日带去书院给先生批改。
“郡王,这几日叨扰了,明日我便会离开,感谢郡王这几日的照料。”
“身体无碍了?”
“嗯,大夫说已经无碍了。”
“那便好了……先预祝你一路顺风…”荣祁心中竟有了一丝不舍,“伯杭…”
“嗯?”黛禾倒未听过荣祁这般叫自己。
“你我二人如今应当算是朋友了…你京城无人照料,有事可以来找我。”
“郡王愿意与我结交?”
“我已与你结交多回了,日后便唤我荣祁就好”他的眼神真诚,盯着黛禾长长的睫毛。
黛禾回想二人过去种种,早习时的探讨,几次三番的相救,还有集会时的出游,二人却是担得起朋友关系。荣祁这番话,她倒是觉得荣祁有些舍不得自己这个朋友离开。
“好,天色不早,我先回去收拾了,荣祁,晚安,后日书院见。”黛禾回以微笑,手下收拾书桌。
“好,明日见。”
黛禾并未注意荣祁所说的“明日见”,回了隔壁的厢房。
第二日,黛禾今日并未一觉睡到中午,想着自己病号不宜在公主府太久,想着早些时候走,用过早膳就去向长公主请安顺便多谢这几日长公主府的照顾。被告知长公主一早入了宫,午膳时去拜见长公主仍未归,听闻是被陛下留在宫内用了午膳说了话。
午时,宫内,皇上留了长姐用了午膳,长公主自从他做了皇帝后就不常进宫,今日听闻自家长姐进了宫就留着一同用了午膳,二人相谈甚欢,其乐融融。
“阿姐今日入宫为了何事?”皇帝拦着布菜的内侍,亲自夹了块鱼肉,又仔细挑了刺才放到长公主碗中。
“一件小事,只是为了前两日送进宫内画苑要裱的画作”
“可是阿姐亲自作的画?”他记得自家姐姐并不擅长丹青。
“不是,是祁儿好友作的画。”
“哦?”
长公主大手一挥,身后捧着画作的嬷嬷将两副画作展开,一幅公主府后花园图,一幅全家福。
“这画画的极好,画作与人物竟是一模一样,以往从未见过这般画法!这画像没有印象,我倒不知荣祁那臭小子何时结交了画技如此精湛的先生。”
“哈”长公主捂嘴笑,“哪是什么先生,是我儿的同窗,据说这画法是西洋画法。”
“哦?是谁”
“临安首富之子朱伯杭”
“哦?端午时的诗魁?竟有如此才华倒是让朕刮目相看!荣祁愿与他相交,品行什么的定是不错的,看来朕今年初颁布的政策倒是不错,商户家也多有才华横溢之人,哈哈,改日定让他来为朕与皇后也作幅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