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代替广场舞音乐的竟然是楼下老大爷唱的京剧,唱腔还挺浑厚。虽然天色已晚没法亲眼目睹,但声音已然已经让脑海中有了画面感。
不由得想起小时候,那时候西街口的戏院还没倒闭,总会在周末和发小还有杨爷爷一块儿去听戏。
美其名曰是为了听戏,其实是为了吃戏院外那摊子上卖的夹肉煎饼。一口大铁板做的平底锅放在旧油桶皮子改成的煤炉灶上,饼子摊进油锅里霎时就渡上一层金黄的油衣,“滋滋”作响,隔老远就能闻见香味儿。围上来的多数都是小孩儿,眼睛盯着锅里的肉饼子半晌,张着嘴看着,有时口水丝能落到面前,才背手揩了嘴走开。
毕竟平时家长们是不会买的,总以吃了吃不下饭为由,连人顺带着不舍的视线一块儿拎走。
难得有这机会,一人拿着一个用旧报纸包着的肉饼子,满意地走进戏院听戏。
老戏院里是有靠背的长椅,杨爷爷体态偏胖,尤其是夏季的时候穿着他那件灰背心往我们旁边一坐,就一股夹杂着汗味儿的热浪扑来。
那时候没空调,只有戏院顶上锈迹斑驳的铁电扇在头顶晃悠。这铁皮扇年代久了也有些疲惫,在头顶“唉声叹气”,发出异响。我时不时会抬头看看,担心它万一砸下来,就会发生小时候父母常告诫轻易碰扇叶的后果。
老戏院的戏台子不大,是全木制的戏台。锣鼓俱备,桌椅齐全,好戏即将开场。
开戏前我们会将饼子各咬一口作为记号,然后就结伴去厕所。那时候会经过后台,大热天的时候后台的门会打开,有时幸运能瞧见待会儿要上台的名角儿。
有一次我瞧一个甩着白花花胡须的老生出神,他突然大吼一声,吓得我险些绊倒。还有次那出戏是《穆桂英挂帅》,我和发小瞧见那花旦,刹那间来了兴趣,忘了要去厕所,纷纷赞叹,装模作样地学起人家描眉来。总以为兰花指一翘,自己就是那戏中人了,可哪得那么简单。
看戏重要,对于儿时的我来说,吃饼更是。打小就有不爱吃葱姜蒜的习惯,奈何饼里有葱,就得用手择掉。一台戏下来,听不懂什么,也不用装作能听懂,净择葱吃饼了。
后来老戏院倒闭了,旧场子里偶尔有几场马戏团演出,这倒是真感兴趣,大热天挤到人群里,即使汗流浃背也要趴在舅舅背上看。
印象最深的就是小丑甩鞭子劈报纸、猴骑自行车还有走钢丝。小丑做些滑稽动作惹得全场大笑,之后突然挥动鞭子,四座屏息,随着报纸撕裂的声音后就是一阵如潮涌的掌声,可谓精彩绝伦。
马戏团巡回演出的内容一直如此,能熟练掌握一项技能已经费了大把功夫,要推陈出新没那么容易,之后看客新鲜劲儿过了,马戏团也没再来。
马戏没了场子也没空多久,变成了艳舞场所,黑丝舞女钢管舞演出,这种小朋友肯定是不能去看的,大人也得偷偷摸摸地去,听说总是座无虚席。
我只在那装着黑丝舞女的车经过时远远见过,车外贴着一张粉色大海报,上边印着舞女那曼妙的身姿,写着团名。
每逢这时,邻里爱嚼舌根的那群人就会对车里的那些舞女指指点点,也开始议论哪个人去看了被自家媳妇拧着耳朵从戏院拎出来之类的。
现在过了这些年,老戏院变成了居民小区。
时过境迁,居然一下子都能想起来。人的记忆真的是个很宝贵的东西,鲜活地存于心底,平时被眼下生活琐事抢了风头,偶尔得闲,一个声音一句话,或是遇见个故人什么的,就一下子涌了上来。有的让人开心不已,有的让人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