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老板挣扎着起身,踉跄的冲到吕少爷面前,“扑通”一声跪在了朱少爷面前。
“吕少爷,我那兄弟一向粗鲁耿直不会讲话,既然少爷已遂心愿,还请您放过他吧!”
乔老板抱着吕少爷的大腿苦苦哀求。
吕少爷满脸厌恶的看了看抱腿乞怜的乔老板,一脚将其踢开。
“滚开!少他妈装蒜。一个混饭的胆敢破坏老子的好事,今儿个要不好好教训教训往后还不反天!”
说罢!又冲几名下人扬手喊道:“给我往死里打!”
听到吕少爷吩咐,几名下人出手更加凶狠。
倒在地上的老杨已无力躲避,任由无情的拳脚砸在身上。出奇的是他竟一声未吭,一双不甘的眼睛直直瞪着倨傲的吕少爷。
通红的双眼如通红的灯火般闪烁不停,折射出缕缕愤怒的火舌,似要将眼前那这位衣冠楚楚的大户少爷燃为灰烬。
吕少爷鄙夷的望向狼狈不堪的老杨。不经意间,当他的眼神扫过一双通红的双眼时,身子瞬间一阵颤栗。
“给我往死里打,打死算我的。”吕少爷仿佛受到什么刺激般忍不住咆哮起来。
下人们纷纷拎起凳子将老杨围住,眼见便要下手。
那双干裂的唇中依旧没有发出任何求饶的声音,一双通红的眼睛依旧不甘的直视那位大户少爷。
吕少爷忽有些不敢直视那双不惧的眼睛,甚至竟生出一种莫名的惧怕。
他用力搂了搂怀中顺从的女人,忽觉怀中一松,刚刚还顺从的女人瞬间滑出了怀抱。
“你……”
吕少爷有些恼火,他伸手便欲揍那女人。
未想乔夫人竟也跪倒在地求起情来:“少爷大人大量,还请放过老杨一码,贱身替他向您赔罪了。”
吕少爷的手有些发抖,此刻更加恼火:“好!好!你这贱人也敢顶撞老子,告诉你,今儿个谁求也没用,老子非打死他不可。”
说罢冲着几名下人大吼道:“还不动手,打死他。”
几名下人互相看了看,慢慢举起了凳子……
“别打了……”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句哭喊声,一名瘦弱的姑娘哭着跑了进来,瞬间便扑倒在老杨身上。
通红的灯火轻轻的摇曳,透明的泪水飞溅在这片通红中划出一串摇曳的乐符。
“爹!爹……”
萍儿抱着怀中面目已变形的父亲大声痛哭起来。
老杨肿胀的眼睛慢慢透出难得的温柔,似家中缕缕柔和的炊烟。
“孩子,你怎么来了?爹没事,快走,爹今日或许晚些回家。”
老杨吃力的说出一句话后,慢慢伸出宽厚的手掌将女儿颤抖的手包裹在了掌心。
“不,爹,我们一起走。家中的酒已温好。”
萍儿已泣不成声,她用尽力气将老杨搀扶坐起。
“听话,快走。”
老杨每说一句话仿佛都很痛苦,口鼻中不断流出鲜红的血液。
“不,爹。”
萍儿依旧紧紧抱着老杨的腰身。
在场的众人俱呆若木鸡的望着父女二人,几名下人已悄悄放下手中的凳子。
“吕少爷,看在这闺女的份上今儿个这事儿就算了吧!权当给自己积点儿德了!”乔夫人缓缓起身走到父女二人身边,掏出手帕轻拭起老杨脸上的鲜血。
吕少爷呆呆的望着满面泪水的萍儿,一时间竟没再开口。
此时,乔夫人与萍儿合力将老杨搀扶起来,一旁的乔老板也从地上爬起,踉跄着走过来搀住老杨,见朱少爷没再开口,四人便小心翼翼的向门外走去。
几名下人互相看了看,竟慢慢闪开了一条道路。
“等等!”
吕少爷突然开口,并快速横身挡在了门口。
四人俱是一惊,慌忙停下脚步,紧张的看着门口的锦衣少爷。
只见吕少爷长舒了一口气,面色也逐渐恢复常态,可一双眼睛却直直的盯着萍儿。
半晌,他的脸上忽露出异样的笑意,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儿:“好!今日本少就放你们走,不过本少也有个条件,不知老杨能否答应?”
老杨身子突然一颤,肿胀的眼睛忽的又瞪了起来。
一旁的乔夫人伸手拽了拽老杨的衣角,之后看着吕少爷说道:“还请少爷吩咐。”
吕少爷轻咳了两声,缓缓笑道:“本少讲话一向明朗,直说了吧!我对这位姑娘一见倾心,还望老杨能成全美事,小婿我一定不忘大恩,今后定让你父女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不知老杨意下如何?”
“放屁!”老杨瞪着眼嘶哑的喊道!
“给脸不要脸的家伙,看来不要了你的命是不行了。”
说罢!吕少爷再次恼羞成怒,冲几名下人挥手喊道:“把这父女二人给我绑起来。”
“我跟你拼了!”
还未等几名下人动手,只见老杨挣扎着摆脱搀扶的人,踉跄着向吕少爷冲去,可没走几步便摔倒在地。
萍儿再次冲过去护在老杨身前,颤抖的望着满脸恼怒的吕少爷。
一旁的乔老板也直奔老杨,可未走几步,吕少爷突然伸手指向他道:“给你一次机会,马上给我滚,如果还想见到明天的太阳。”
“真的就不肯放过这爷俩儿?”乔老板站在原地颤声道!
“不光是他们,如果你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先宰了你,之后一把火烧了你这个场子。”
说罢!吕少爷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把银色软剑,眼中也透出丝丝杀机。
此刻乔老板已冷汗直流,他看了看咄咄逼人的吕少爷,又看了看浑身是血的老杨。突然跪倒在老杨面前。
老杨看了看眼前这名狼狈不堪的老板,他半辈子最好的兄弟,此刻却痛苦的跪在自己面前……
他瞬间心头一热,忽的一口鲜血喷洒前胸……
“你不是人!”乔夫人突然咬牙道!
“哈哈!”吕少爷突然狂笑道:“那又怎样,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你我皆为那秋之草木罢了!”
片刻,他叹了口气又道:“不过你我还是有所区别,我有钱,有背景,是植于青瓷中的韵木,而你们则是几颗任人践踏的野草而已。”
说罢!他转脸狠狠的盯着萍儿道:“我就问你一句,究竟愿不愿意?”
萍儿浑身颤抖的看着眼前的花花公子,紧咬牙关说不出话来。
吕少爷见萍儿不说话,脸上慢慢露出阴恻的笑意:“如果你爹死了呢?嗯?”
“你……”萍儿紧咬嘴唇道!
“好!那我就先拔了这根儿老葱!”
说罢!只见他手腕一抖,手中那柄银色软剑瞬间绷直,直奔老杨胸口刺去。
未想这看似浪荡的大户少爷出手一剑的速度竟非比寻常。
老杨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萍儿不顾一切的想要挡在剑锋之前……
一切已晚!
锋利的剑刃终究还是划破血肉,滴滴鲜血流淌在通红的灯火之中。
(二)
一只柔软的手,比那柔韧的剑刃还要柔,比那百炼的精钢还要韧。
丁一石长舒了一口气,尽管手心的血已顺着锋利的剑刃滴落在地。
“得饶人处且饶人。”丁一石望着已目瞪口呆的吕少爷淡淡说道!
一向沉不住气的吕少爷此刻竟出奇的安静,他的五官,身体,甚至刺出那一剑所保持的姿势俱如雕琢的蜡像。
门外阵阵微风轻巧的跃门儿过,悄悄托起了零星的草稞,丁一石已慢慢松开握在剑刃的手,尽管手心鲜血滴滴不断。
“杨大叔,我们走。”
丁一石俯身慢慢搀起已如散架般的老杨,另一只手也慢慢搀起满面泪痕的萍儿。
四周很静,静的连鲜血滴落的声响也清晰可闻,众人亦如蜡像般静立不动。
突然,萍儿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丁一石,泪水瞬间打湿了丁一石的胸襟。
此刻,二人间并没说一句话,也没一句话可说。
老杨长舒了一口气,突然紧紧握住丁一石血流不止的手……
一只令人踏实心安,无比柔软的手。又似令人畏惧绝望,无比坚韧的手。
“谢谢!”老杨望着门外宁静的月光喃喃道!
“回家!”丁一石平静的说道!
室内依旧摇曳着通红的灯火,依旧摇曳着同样表情,姿态各异的蜡像。
二人搀扶着老杨慢慢走至门外,宁静的月光安详的抚在三人疲倦的身上。
一匹瘦弱的老马低嘶着俯身在地,似在享受那灯火之外难得的宁静。
世上从不缺不知趣的人!
“站住!”
吕少爷突然大声喊道!
三人慢慢的收住了脚步,丁一石转身望向那盆韵木。
“你是谁?”吕少爷一改倨傲的姿态,气急败坏的问道。
室内的人也已反应过来,乔氏夫妇快步踏出大门来到老杨父女身边。
丁一石并未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吕少爷:“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们回家。”
“臭小子,你敢……”
吕少爷已被彻底激怒,再次举起手中的软剑:“看来你并不知本少的厉害!这次定让你有来无回。”
话音刚落,一道银光破声而出,锋利的软剑如银蛇般直奔丁一石胸口窜来。
银光再次闪现,众人的心再次悬了起来,萍儿甚至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
美丽的月亮依旧悬在当空,宁静的月光依旧轻抚在贫瘠的大地之上,那么温柔,安详。
鲜血再次滴落在干凅的大地之上,瞬间便寖淫不见,只留碎片点点。
半截颤栗的银蛇缠绕在一只柔软的手上,已被鲜血染红。
半截颤栗的软剑紧握在一只僵硬的手中,吕少爷的眼神也如软剑般颤栗着。
丁一石轻轻将沾满鲜血的半截软剑抛于吕少爷身前,直没大地。
吕少爷依旧僵立原地,半截软剑依旧颤栗不止。
“走!”
丁一石轻踏月光缓缓转身离去。
萍儿静静的跟在他的身后。
乔氏夫妇怔了怔,稍时牵过一匹瘦弱的老马。
老杨已完全瘫软在马背之上。
(三)
子夜,月浓,情浓。
萍儿轻轻扶起床上的老杨,将一碗浓浓的药汤递于老杨嘴边。
她的脸依旧那么淳朴,虽然挂着淡淡的泪痕。
“好孩子,你去看看他的手怎么样了。”老杨喝了一口药汤,有气无力的说道!
萍儿轻轻的将碗放在床头,缓缓来到了丁一石身前。
“我没事。”
丁一石轻晃着已包扎过的手。
萍儿轻轻的将这只手放在掌心,慢慢抬起头望向这张平静如常的脸。
她的眼中慢慢闪烁出莫名的光彩,是惊喜?惊讶?还是害怕失去什么?
“你恨我吗?”一旁传来了乔老板尴尬的声音!
“哼!要恨早恨了。”老杨摇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
“可刚刚我一念之间没敢再救你。”乔老板慢慢低下头,似乎有些愧疚!
“等你成仙儿之后再救不迟!”老杨苦笑道!
乔老板慢慢抬起头,尴尬的张了张嘴。
“行了,别说那没用的了,老杨可比你明白的很。”
这时,乔夫人推门走了进来,双手端着一锅刚煮熟的米粥。
“你们应该谢谢这位小兄弟!”乔夫人边说边将桌上的碗逐个添满。
“还不知小兄贵姓?”乔老板拱手问道!
“免贵姓丁。”丁一石礼貌的答道!
萍儿将老杨慢慢搀扶至桌旁落坐,老杨虽遍体鳞伤,但大多只是皮外伤。
“看来此处已容不下我等弟兄安身,总该想条出路啊!”乔老板重重叹了口气。
“到哪都是混碗饭,哪都一样。”一旁的乔夫人白了他一眼。
这时,丁一石端起了粥碗,轻喝了一口:“哪都不去,这里的粥很香。”
乔氏夫妇有些吃惊的望着眼前这名年轻男子,片刻,乔夫人开口道:“小兄此话怎讲?”
丁一石轻轻将碗放下,舔了舔嘴唇说道:“今日之变看得出三位交情莫逆,令在下很是羡慕,三位为何不齐心联手荣辱与共?”
乔氏夫妇俱怔了怔,片刻齐齐看了看对面的老杨,双双无奈的笑了笑。
“你究竟爱过我吗?”
一旁的老杨突然冒出一句话,令丁一石一阵惊讶!
“今日之故我只剩半条命,因此我想彻底明白。”
老杨的声音略显激动,一双肿胀的眼睛却直视着对面的乔夫人。
“都是自家弟兄,况且今日你有伤在身,话留日后再说!”
乔老板的脸色突显尴尬,赶忙冲妻子挤了挤眼。
乔夫人并未理会丈夫,且未闪避老杨直视的目光。
四目相对良久,乔夫人忽然笑了,笑的很无奈。
“如果我爱你便不会嫁给你的兄弟!”
老杨的脸色瞬间惨白,毫无血色。
烛光轻轻摇曳着红润,也荡在了老杨的脸上。半晌,惨白的脸竟出奇的恢复了红润。
“谢谢!”
老杨突然端起粥碗大口喝了起来,仿佛此刻身上的伤已好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