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麦打着寒颤,脸色苍白的从出租车上爬了下来,那个面色古怪的出租车司机发出一声鬼叫,踩着油门飞一样的逃了开来,显然是早就看穿了他的底细,一刻也不愿意和这个瘾君子多待,孙小麦苦笑一声,摸了摸自己瘪瘪的钱包,摇摇头,上车的时候,那个出租车司机就在不住的打量着自己,一反常规的,居然要先付车费,孙小麦虽然心里有气,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乖乖的将最后的五十块钱掏了出来,他这种满身针眼的皮包骨头,能有人敢拉就不错了,别的,他不敢强求。
“希望今天那个人能多给几只烟吧。”孙小麦深深的吸了口气,鼓足了力气,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靠着墙,一步一跌的走进了那条散着恶臭的胡同,他不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选择这样的一个地方见面,但是渐渐僵冷的皮肤上不断传来的瘙痒,却让他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只要,只要拐过那个垃圾站,就能拿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这个念头,支撑着他早就麻木的身体机械的潜行者,两只无神的眼睛里也多了一份血色,咬破了嘴唇也浑然不觉。
孙小麦吸毒是从两年前开始的,那个时候,他还是个胖子,有一份不错的工作,说起来,让他走进这个圈子,还要感谢那份化妆师的工作,即便有着无限的风光,娱乐圈,对于许多身在其中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轻松的地方,这里有着数不清的名利,也有着数不清的高压,
古人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可现代的人们,显然找到了更好的办法,不用喝的人事不省,只要小小的一粒蓝色药丸,就能忘掉世间的烦恼,拥有无尽的天堂,孙小麦第一次吞下那东西的时候,兴奋的连续两天没有睡觉,更出人意料的做出了大师级别的造型,尝到甜头之后的他,一发不可收拾,渐渐的,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摸样,不仅丢了那份收入不菲的工作,更没了朋友,除了那些毒贩,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多少人会喜欢一个瘾君子吧,特别是一个身无分文,穷困潦倒的瘾君子。
一周前,被折磨的没有办法的他,铤而走险,做了一次剪径的强人,也怪他一时心急,没有顾得上挑肥拣瘦,别人抢劫,要么成团结对,三五个人一起动手,结实的一马当先,瘦弱的门外把风,要么就审时度势,找个好下手的,可他抢的,却是个人高马大的家伙,虽然长的一副小白脸,可本事却是不俗,一拳就将孙小麦打翻在地,半晌都爬不起来,倒下去的时候,孙小麦还当自己这下总算要完蛋了,一个抢劫加一个吸毒,足以关他十年八年,却不想,那人把孙小麦拖到路灯下一看,居然高兴的叫了起来。
“恩人,总算让我找到你了!”
“恩人?”孙小麦郁闷的愣了一下,仔细看了一眼那人,想了半天,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救过这个人。
“恩人,你不记得了,五年前,我走投无路,在街头乞讨,你给了我一块钱,这才让我吃饱了饭,找到了工作,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啊,一直想要报答你,可人海茫茫,让我好找啊!”那男人一脸激动的叫道。
“报答我!”孙小麦眼睛一亮,虽然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自己压根不记得给过这个人什么钱,可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这种好事,是万万不能错过的,只要有三百块钱,就能让自己舒服几天,想通了此节,原本被那一拳打的头昏眼花的他,突然振奋起来,连忙点着头说道:“那是得报答,给个几百块就行了。”
“恩人,你是溜冰了吧?”那人听了之后,脸色没有任何变化,看了一眼孙小麦身上的针眼,一副了然的模样,小声问道。
“是啊,这不来瘾了,身上又没钱,要不我也不会干这个啊。”孙小麦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人估计也是圈子里的,也不隐瞒,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你等等,我马上就回来,正好附近有个相熟的。”那人点点头,边走边说。
“好吧……”孙小麦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心道一声可惜,在他看来,这句话只是个借口罢了,说的好听,但实际上就是个托词,一转身肯定就没影了,可现在他这副样子,也拦不下人家,只能听之任之。
“恩人,我回来了!”孙小麦混混沉沉的快要晕过去的时候,那男人居然折返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包香烟,兴冲冲的塞到了他的手里。
“抽烟,没用的,得加料……”孙小麦没精打采的扫了一眼手里的烟,摇摇头直叹气,好不容涌起来的一点希望,也被这包烟搞的烟消云散,要能抽烟治毒瘾,还要毒贩子干什么?
“就是加料的,你试试。”那人微微一笑,抽出一根来,给他点上。
“还真是!”孙小麦只抽了一口,就觉得浑身上下突然力气倍增,一下子就从地上蹦了起来,狠狠的吸了几口,直到烧光了烟屁股,这才舒服的吸了一口气,意犹未尽的盯着那人手里的烟盒目不转睛。
“恩人,今天没带多少钱,就这几根了,要不,过两天,我再给你搞点?”那人毫不犹豫的把烟盒放到了孙小麦的手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行,怎么都行。”孙小麦又抽了一根,精神一振,像换了个人一样,笑逐颜开的说道。在娱乐圈混了这么些年,他早就习惯了这种应付公事的聊天,况且,不管是不是认错了人,这个男人已经解决了自己的当务之急,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就随便吧,他也没指望男人能说到做到。
可让孙小麦有些吃惊的是,这个男人,的确是说到做到的,隔了两天,就拨通了孙小麦的电话:“恩人,是我啊。”
“是你!”孙小麦喜出望外,男人留下的几根烟,其实也没有多少分量,两天一过,瘾又上来了,电话响起的时候,他正浑身颤抖着,头脑里一片蚊蚁萦绕的振翅声,“嗡嗡嗡!嗡嗡嗡!”由小变大,连成片逐渐升级为巨大的轰呜声,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血管中向外挤压般几乎撑裂他的身体,那种痛不欲生,让他几乎用脑袋撞破了墙皮。
“恩人啊,我这在外地呢,怕你发作,让人给你拿了点货,可是那家伙胆子不大,不敢去找你,说是让你去拿,恩人,不好意思了,你得自己跑一趟了。”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虽然沙哑刺耳,但在孙小麦耳中,却远远胜过了那天籁之音,惊得精神一振,脸色也红润了起来。
“没问题,我这就去,地方在哪?”所谓救命如救火,孙小麦可顾不得上什么三七二十一,问男人要了地方,就打了辆车奔了过去,正如男人说的那样,那送货的伙计胆子不大,找了个垃圾箱,把东西包在黑色的塑料袋里一扔就跑了,害的孙小麦翻了半天的垃圾,这才找到了那半盒烟。
今天,又是送货的时候了,虽然孙小麦比较奇怪为什么会选在这么偏远的地方,但一想起男人电话里说的惊喜,他又多了几分期待,希望,这次,是一整盒加了料的香烟吧,想到这里,孙小麦毫不犹豫的钻进了垃圾站臭气熏天的垃圾堆中。
与此同时,小爱捂着鼻子,一脸不耐烦的等在垃圾站隔壁的一条小胡同中,那冲天的恶臭熏得她几乎要死了过去,可那个该死的贺旗却不知道到了哪里,杭州之行后,两个人就分道扬镳,贺旗去了南京,说是不放心萧潇,而她则回到了北京,导演了一切,早上的时候,贺旗突然打来电话,约她在这里见面,可眼见着时针一点点的走向约定的时间,小爱却连贺旗的影子都没看到。
“你在哪里?”小爱压着怒气,拨通了贺旗的手机。
“张建生又在哪里?”电话那端的贺旗似乎是在笑,声音还多了一份戏谑。
“我说过,你的办法没有用,他没有那个胆量去做那个局,事到如今,也只好放弃了。”小爱迟疑片刻,皱着眉头沉声说道。
“那场车祸又是怎么回事,我很好奇,张建生,又是怎么出现在后备箱里的,还有,那两位老人家,相信你应该可以给我一个解释吧。”
“知道了又怎么样,他们已经死了,贺旗,你真的以为没有人可以瞒过你吗?他们已经死了,而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面前,我真想看看,你要如何去面对你亲爱的妹妹,你杀了她视如父母的师傅,杀了她爱的男人,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会杀了你吧。”小爱冷笑连连的说道。
“再见,小爱,你赢了。”本以为会暴跳如雷的他,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然后挂断了电话,小爱不解的扫了一眼左右,有些不知所以,闻着空气中的恶臭,她有些嘲讽的笑了笑,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想臭死我吗?”
与此同时,孙小麦终于找到了那盒烟,他迫不及待的抽出一根,掏出火机,在他拇指擦向火石的瞬间,冲天的火焰突然从他的面前升起,他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就陷入了无情的火海之中。
小爱猛的转过身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最后一眼看到的东西,是一块被炸飞的牌匾,上面清晰可见的煤气站三个大字让她突然笑了起来。
“的确,是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