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姚谦哼着小曲回到所里的时候,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酸臭,这让人窒息的味道不由的让他皱紧了眉头,他一直强调,律师事务所,是个神圣而高贵的地方,不仅要一尘不染,更要时时刻刻显得庄严而肃穆,只有这样,才能让客户留下诚信可靠,公正严明的第一印象,但很显然,今天负责保洁值日的大学生,在玩忽职守!
“小钱,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吴姚谦板着脸,走到那个长着一脸青春痘的实习生面前,敲着桌子问道。
“吴律师,我,我犯什么罪了?”那个叫做小钱的大学生正埋着头抄录着一份材料,这突如其来的罪责让他有些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一脸迷茫的问道。
吴姚谦见大学生毫无悔意的态度,一下子怒上心头,猛的将手中的公文包摔在了桌上,喝道:“根据《刑法》第三百九十七条,工作人员滥用职权或者玩忽职守,致使公共财产、国家和人民利益遭受重大损失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特别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你大祸临头了,还不知悔过吗?”
小钱被吓了一跳,手中的钢笔“咯嘣”一声,折成了两截,慌不迭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满脸恐慌的看着脸色铁青的吴姚谦,嘴巴张张,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早就知道为公律师事务所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但谁叫在苏州,名气最大,业务最多的就是他家呢,要想成名,要想发财,除了忍气吞声,根本没有别的选择,他常常安慰自己,总有媳妇熬成婆的一天,但却压根没有料到,自己忍辱负重,受了这么多压迫和剥削,甚至还要天天打扫厕所,最后还是让这个苛刻的老板如此不满。
“我,我哪里错了?”咬着牙,小钱从鼻腔里挤出这样一句话。
“你还敢顶嘴,信不信我这就把你送进监狱?”吴姚谦称王称霸惯了,眼前这又是个极为好欺负的,却没想到这个软蛋还敢辩解,不由的冷笑连连,卷起袖子就要动手了。
“哎呀,我的大律师啊,你怎么在这里啊,赶紧去把那两个货处理了吧,我们都快被臭死了。”就在这个关头,一个妖娆的中年女人晃动着胸前的两块大肉,一扭一摇的来到了吴姚谦的面前,嗲声嗲气的拍着胸口,指着远处的会客室说道。
吴姚谦“嘿嘿”的淫笑一声,挑了挑眼皮,两只黄澄澄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那女人富有弹性的胸部,直到那女人娇笑一声,捏了他一把,才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说道:“园区那边新开了一家马来菜馆,很是不错,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行,行,行,你想吃什么都行,就是拜托你快点过去看看吧,那两个货再不走,我们就要集体搬家了。”女人抛了个媚眼,随即捏着鼻子,跺跺脚,愁眉苦脸的说道。
“什么货?我买了什么东西吗?”吴姚谦被女人说的有些迷惑,扫了一眼办公区,抓着脑袋问道。
女人捏着鼻子,闷声闷气的说:“就是两个民工呗,还能是什么货,指名道姓的要见你,口气大的要死,跟大爷似的,我们又不好意思赶人,问他们什么事又不肯说,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洗过澡了,你要是再不来,我们这就要变成垃圾站了,快点,快点,打发了他们,我们去吃饭。”
吴姚谦点点头,冷冷的看了一眼愣在一边的小钱,然后摸起桌上的公文包,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信步走向了会客室,做律师这么多年,吴姚谦从中学到极为重要的一条真理就是,人是不可以貌相的,寻常巷陌出英雄,大千世界百杂碎,各种奇怪的人都有,指不定一个在路边捡破烂的老头就是个千万富翁呢,当年他有一个客户,每天拎着一个麻袋来找他,事情办好之后,人家随手就送出一套房子,因此即便那女人嘴上说的如此不堪,吴姚谦依旧是小心翼翼的摆出一副亲切热诚的样子,轻轻的推开了会客室的门。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推开门的那一刻,吴姚谦还是被那股扑天盖地迎面袭来的酸臭恶心的一阵干呕,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强行压住那股子涌到喉头的酸水,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冲着坐在那里的一老一少两个民工打扮的人点了点头,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吴律师,你可要为饿们做主啊!”那个老头见走进一人,拿起桌上一张被攥的皱皱巴巴的报纸迅速扫了一眼,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站起身来,就要下跪。
吴姚谦郁闷的扶起了跪在地上的老头,眉头皱的更紧了,那老头身上的破棉袄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摸上去油腻腻的,吴姚谦不动声色的在裤子上擦了擦手,然后问道:“两位找我有何贵干,又是如何知道我的?”
吴姚谦早就看清楚了那张报纸上的内容,自己的大照片占据了大半的版面,正是半年前自己帮一群民工讨薪打官司的新闻,那本来是个露脸的事情,全苏州的人对自己都是有口皆碑,锦旗,表扬信收了一大筐,可副作用也是极大的,自打那以后,是个民工就找上门来,想要自己帮着去讨薪,甚至还有些眼红的竞争对手,故意雇人装作受了委屈,搞一些假案错案来让他不痛快,是以吴姚谦每次总要仔细的问问,一旦发现不对的地方,就干脆赶人出门,况且,这种小案子,是在是没有什么油水,当年他帮人讨薪,那可是两百多人的规模,对方那个包工头,欠了那帮民工两年三百多万工资,前前后后,吴姚谦到手的钱就有五十多万,这种散客,一次最多也就五千块,虽然也是肉,但吴大律师根本就没看在眼里。
那老头将手里的报纸挥了挥,说:“吴律师,饿们是看了报纸才知道你的,饿们都知道你是个好律师,愿意帮饿们,饿们这次可是冤枉坏了,你得帮饿们做主啊!”
吴姚谦一边点着头,一边仔细的打量着两个民工,的确是民工的样子,西北口音,都是极为壮实的体格,手上的老茧和冻疮显然是长期的户外劳动所造成的,脸上遮掩不住的倦态,还有一身布满尘土的灰布工装,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好奇和敬畏,正是标准的没见过世面的民工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