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察言观色,又怎么看不出来,眉毛轻挑,向唐建国微微一笑,接着说:“青铜虎尊,本是国之重宝,那佛珠虽说来头甚大,但里面的虚实想必唐先生比在下更清楚不过,如果不是这样,唐先生也不会这么大方的捐了出去,孰重孰轻,相信唐先生自有考量,也不是我这样的毛头小子能说的,是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宝贝白白被政府拿走,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留下来,就要看唐先生的意思了。”
唐建国仔细地端详着年轻人,目中渐渐泛起针一般锋利的光芒,冷冷笑道:“年轻人好大的口气,我唐某人一心向佛,就是千万家产,捐了也是应当的功德,将那佛珠说的如此不堪,真当我没有那份魄力吗?青铜虎尊虽然价值连城,但我唐某人还没有看在眼里,交给国家,也少不得一个荣誉市民的美誉。”
“呵呵,在下确实是小看唐先生了,我有个朋友,也是这个圈子里的,他告诉我,东周时期,这样的虎尊,还有一个妙用,只要扭动虎牙,就能打开腹部的机关,那个土夫子没读过什么书,竟然做了这种亏本的买卖,说来当真可笑,我还听我那个朋友说,南京博物馆的专家里,倒是有一两个对东周青铜器有研究的,这里面的奥妙,怕是瞒不过去啊,到时候唐先生真正看重的东西,恐怕还是要乖乖上交的。”
唐建国吸了口气,脸上的怒气渐渐收敛,低头想了许久,终于长叹一声,问道:“要我怎么做?”
年轻人嘴角闪过一丝笑意,端起杯来轻轻抿了口茶,这才膘向他,淡淡说道:“唐先生和小相国寺的主持方丈是莫逆之交,十几年来捐款捐物,小相国寺能有今天的名气和规模,唐先生功不可没,如果唐先生出面,去求一求那串佛珠的话,这个面子,相信仓井和尚还是要给的,六指先生今年已经八十岁了,唯一念着的就是那串佛珠,如果唐先生带着佛珠上门祝寿的话,想必六指先生那里对在下的评价也会高上那么几分。如果唐先生肯帮忙的话,这份恩德,在下自然会记在心中。”
“那东西是假的,六指先生这种人物,瞒不住的,到时候被他发现了,恐怕你我都好过不了。”唐建国摇着头,低声说道。那佛珠,虽然做的极真,但他查遍资料,都不曾有过这样东西的记载,特别是那所谓的释迦摩尼舍利子,在唐朝一块佛骨都要引起轰动,三颗佛祖舍利子,又怎么会默默无名,毫无史籍可查呢?
见唐建国松了口,年轻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毫不在意的说道:“那佛珠虽然不是传说中的那般神奇,但无论从材质还是包浆来说,都是上乘之选,最不济也是明初流传下来的,况且舍利子这东西,除非用铁锤敲击,测试硬度,根本没办法试出真假,你说他是释迦摩尼的,就是释迦摩尼的,六指先生惦记这串佛珠这么久,身边也没个懂行的人,又哪里会去深究,只要唐先生和仓井和尚一起将佛珠交给他,他必定不会怀疑!”
唐建国颓然的盯着年轻人,忽地动容道:“你到底是谁?我唐建国虽然只是个商人,但六指先生身边的人物,却都是知道的,你这么年轻,就有这份本事,我妄称豪杰,却对你一无所知,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你,总要对我有些交待吧?”
“李撞”,年轻人低声的答道,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楚,片刻后摇头怅然道:“如果你不知道这个名字的话,或许你听说过李依用。”
唐建国眉头紧皱,闭着眼睛,努力的在脑海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半晌,突然脸色一变,问道:“你和李依依又是什么关系?”
年轻人神情一滞,抬头看着唐建国,目光仿佛穿过他,定在远方,惆然说道:“她是我的妹妹,我就是十年前,那个被逐出门外的弃子。”
“你……”提起别人的伤心事,不是礼貌的行为,唐建国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别年轻人挥挥手阻止了:“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其实也没有什么,这次找到唐先生,的确也是存了想借这个机会,重返先生身边的意思,合则两利,散则双损,既然唐先生答应下来,在下自然会把事情做的漂亮。”
“那要如何是好?明天,南京市博物馆的人,可就要来了。”唐建国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说起正事来,“要不要拖延几天,好让你有个准备?”
“一件小事,哪有什么准备的,唐先生尽管答应他们,过来拿就是了。”李撞脸上的颓色在刹那间烟消云散,又是一副自信满满的轻松样子。
肖建明今天的心情是得意的,笑容是灿烂的,作为南京市博物馆的副馆长,他一直苦于馆里没有一件镇馆之宝,每次遇到故宫博物馆里的那些同行,总是被他们笑话,苦盼了十几年,终于被他等到了这个机会,一想到电话里那个唐建国带着哭腔的声音,他就想哈哈大笑几声。
那种东西,是随随便便一个有钱人就该有的吗?肖建明一直觉得没有唐建国这种闲的没事的富豪收藏家,就不会有那些打之不绝,判之不尽的土夫子,盗墓贼来跟他这个考古工作者作对,如今见得唐建国吃瘪,自然开心至极,他推掉了手头的工作,特地向馆长要了这个押运的工作,带了一个青铜器专家,和两个保安开着馆里的货车,一路向北,直奔唐建国在市郊的别墅。
肖建明出发的甚早,但到达别墅的时候,却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早上出门时候脸上挂着的得色,被这么一趟折腾,早没了影子,十点钟出门,四点钟到达,六个小时,足够他跑到山东去吃德州烧鸡了。
这一路上的奔波,的确是很熬人,那司机四十多的年纪,开车向来是稳当的很,从不着急上火的,那可是司机的大忌,可今天也毛了,来的路上,就不顺利,刚出市区不久,就莫名其妙的被一个女人追尾,哭哭闹闹的二个多小时才处理完,那两个交警也真是奇怪,处理事故无外乎问问私了还是走程序,那女人狮子大张口,一下子就是二十万,司机又不傻,当然是走程序,可那两个交警却是慢的可以,处理了好半天。
可这还没完,刚开出市区的时候,竟然压到了钉子,换轮胎换了一个小时,这还算轻的,最让司机师傅气闷的是,这唐建国住的地方,还有一个大农场,几百头牛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在路上堵了一大片,他们和一帮倒霉的车主一起苦等了两个多小时才上路,到地方的时候,肚子都饿扁了。
“这帮有钱人,真是有病,跟牛住在一起!”司机停下车,气鼓鼓的冲着别墅的大门吐了口痰,骂道。
当肖建明带着一帮怒气冲天的手下冲进别墅的时候,却看到了一桌好菜,还有陪着笑的唐建国,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他们正饿的要死,肖建明这种知识分子,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为数不多的务实派,随着收藏热的兴起,不少专家学者都动起了脑筋,有的走穴去主持节目,有的则成为一些富豪收藏家的顾问,但凡是这样的,都过的不错,车房都是顺手的事情,一个个靠着这冷门的本事,吃的肥肠大耳,皮肤白嫩,却也是一件趣事,肖建明的样子,和这些同行们,却是大为不同的,常年的野外考古工作,除了有限的津贴之外,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活,他运气又不好,也没挖到什么出名的物件,所以样貌上,倒像极了一个整日在土里刨食的老农。老农自然是没什么机会山珍海味,鱼翅鲍鱼的,见到那桌好菜,作陪的又是唐建国这种大富豪,肖建明几人哪里还能拒绝,二话不说,吃起大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