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总是如大江大浪般汹涌澎湃,更多的还是泉水叮咚细流涓涓,自从几日前帮助太子老爹有惊无险逃过一劫后,刘进就做起了宅男。
刘进的性格就是这样,一群人相处他可以长袖善舞,和谁都能说上几句,一个人独处时也能安然自得。
对此,他还是有些得意的,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这一点。
刘进看历史小说,很多主人公从二十一世纪回到古代,很快就能做到既来之则安之,可到了自己身上,刘进却发现他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在刘进看来,自己在西汉这个新的环境中适应得还不错,无论是刘彻,还是刘剧和史良娣,又或是身边的周道等侍从,都不曾直接表现出对他的怀疑。
但他心底其实有种危机感始终不曾消逝,他总觉得自己和这个时代以及这个时代的人很是格格不入。
这种差异既不是表现在衣着和饮食上,也不是言谈举止上有何不同,而是更深层次的一种东西。
没错,就是思维方式!
刘进不认为他应该抛弃自己固有的东西,以此达到他彻底融入这个时代的目的,就像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舍弃对前世亲人朋友的记忆。
一个人死亡的来临,从来都不是他的心脏不再跳动,也不是他的躯体被深埋地下,而是所有与他有过交集的人,将他遗忘。
刘进知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这所有的一切,在他的脑海里再也找不到半点痕迹。
那也就意味着,连接他的今世与前生的唯一一根丝线,断开了,也就是说他彻底死去了。
但他又必须在保留原有思维的同时,学会运用这个时代的思维,这是人作为社会性动物的生存法则。
于是,他把自己的时间都花在了书籍和典章的阅读上,这也是他能想到的,最适合自己向这个时代的人们思想靠拢的途径。
这天下午,湖边的一座小亭中,刘进正拿着一册竹简细细品读。
此时正是卯时时分,太阳已经快要落山,落日的余晖洒在湖面上,湖水荡漾、波光粼粼彷如幻境。
好看是好看,可热也是真的热,太阳慷慨地把光和热送给大地和万物,到了说再见的时候,它的热情却没有多少消散。
刘进身后立着两名侍女,她们手中的蒲扇轻轻摇动,为他送来丝丝凉风,驱散刘进的烦躁,让他得以安心读书。
屁股决定脑袋,刘进也不例外,作为既得利益者,大好青年刘进也腐化了,不再吐槽这万恶的封建社会了。
穿越前就喜欢阅读,常常一杯清茶,一卷书,就是一个下午。
告别了屏幕和网络,在度过最开始的不安和焦虑后,刘进的心很快就静了下来,原本感觉枯燥的文字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刘进看得入神,忍不住出生诵读道:“目察秋毫之末,耳不闻雷霆之声;耳调玉石之声,目不见太山之高。”
这是《淮南子·俶真训》里的一句,说的是当你看东西专心到极致的时候,就算是雷霆之声耳朵也听不到;而当你听声音专心到极致的时候,即便是巍峨的泰山也视若无睹。
在刘进的理解里,就跟你看小说一样。
当你看得全神贯注时,就算是美女在旁也会视若无睹,不过要真是有美女,刘进的小说还真不一定看得进去。
刘进不得不承认,这淮南王刘安在文学方面的贡献还是很大的。
可惜啊!这货没有自知之明,掂量不清自己的分量,明明是文青,偏要干枭雄的活。
结果呢,皇帝美梦没作成反丢了性命,对长安城里高坐皇帝宝座上的年轻帝王,他还是太过小觑了。
想完这些,刘进继续把注意力放在了手里的竹简上,可就在这个时候,刘进的眼前却是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猜猜我是谁!”
一个少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虽然刻意改变了音调,但独属于这个年龄的稚嫩,却是怎么也无法隐去,糯糯的语气,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感受着少女手指传来的温热,刘进有些玩味地道:“嗯,我猜,一定是刘馨对吧?”
却听少女收回了原本捂着刘进的小手,有些气呼呼地道:“怎么会是小馨呢,大兄,你一定是故意猜错的,气死姝儿了!”
刘进转过身去,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同母胞妹—刘姝。
刘姝今年十二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再加上老爹和自己都很宠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所以她的童年时光一直是充满欢乐的。
母亲史良娣虽对她要求比较严格,不过也都是在礼仪上,平时对她也是宝贝得不得了。
幸运的是,刘姝性格虽有些跳脱,但还没到刁蛮任性的地步,未来应该不会像馆陶公主或者鄂邑公主那般。
好吧,其实刘进也不确定,毕竟老刘家宠闺女那是出了名的,他只能尽量让妹妹走大家闺秀的道路。
“姝儿,谁让你演得这么像,大兄猜错也是情有可原嘛。”
刘姝得意地笑了笑,却又突然嘟起了小嘴,可爱的小脸晴转多云道:
“才不是呢!小馨可不会像我这般,敢和大兄戏耍。”
刘馨也是刘进的妹妹,不过她却是王孺子所出,比刘姝要小一岁,性格很是腼腆,平时很怕见生人,和刘进关系也算不错,但绝不会和他开这种玩笑。
“你也知道这是在与我戏耍啊,我正好好的看着书呢,你突然这么一打断,刚才看到哪里都给忘了。”刘进佯装生气道。
小孩子的直觉要比大人强一些,刘姝感觉到,今天的大兄似乎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嗯,以前的大兄,可不敢这么凶我!”
刘姝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也有些不知所措,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凑到刘进跟前有些讨好道:
“大兄,要不,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生姝儿的气好不好?”
刘进有些惊喜,他本来只是想逗逗这个小丫头,却没想到还能有意外之喜,便道:“好啊,那你说吧!”
刘姝有些神秘兮兮地道:“大兄,你要娶新妇了。”
听到这里,刘进的表情顿时就变了,忙问道:“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啊,姝儿你快说。”
小刘姝也不卖关子,直接道:“今早,我去母亲那里问安,刚走到母亲寝宫的门前,我就听到了父亲和母亲交谈的声音。”
“姝儿有些好奇,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就躲在那里偷偷地听了几句。”
说到这里,刘姝看到刘进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小脸有些羞红。
她还以为大兄是因为自己偷听才这样看着她,却不知刘进是在庆幸,要不是这小机灵偷偷听了几句,自己也不会知道这事。
刘姝接着道:“母亲说大兄你今年都十六岁了,该为你准备婚事了,父亲听了也很赞同,说要在公卿之女中为你挑选呢。”
“姝儿听到的就只有这些,剩下的就不知道了。”
刘进有些难以接受,他前世确实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虽然还只是一个单身狗。
可现在这副身体还小啊!才十六岁,放在后世,估计也就刚上高中罢了。
他确是不知道,在这个时代,因为人们寿命普遍都比较短,因此成熟得自然也比后世要早。
他现在十六岁,其实已不算小了,很多人在他这个年纪,都已经是当爹的人了。
比如他的老爹刘据,就是在十六岁的时候娶了他的母亲史良娣,同年,史良娣怀上了他。
平民百姓在他这个年龄段都成婚生子了,作为皇室成员其实更要先人一步,因为诞下后嗣、继承祖宗基业,本就是每一位皇室直系成员不可推卸的责任。
甚至,你可以不熟读诗书,也可以不精通武艺,但你必须拥有生育的能力!
想当初,刘彻即位多年却没有儿子,他的皇位都有些动摇,就连他的舅舅武安侯田蚡,都曾和淮南王说过:
“方今上无太子,大王亲高皇帝孙,行仁义,天下莫不闻.即宫车一日宴驾,非大王当谁立者!”
由此可见,对皇帝而言,无子,就是最大的弱点!
而且,刘据和史良娣之所以开始为他的婚事考量,也算是他“自作自受”。
经历了上一次的事情后,无论是刘据,还是史良娣,都觉得儿子长大了,既然长大了,那他的婚姻大事就必须提到日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