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我们一起做?包你赚得足足的,这辈子都过得体体面面!”
面对曹怀文的邀请,郭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当初他制定逃生目的地的时候,下意识地选择了自己的家乡,台湾。他原本的想法是,在曹怀文的帮助下,找一个偏僻的山村或者岛屿躲藏起来,等到战争结束之后,才想办法带着钱财,悄然脱身,在家乡过一个平安喜乐的生活。
可是曹怀文提出的这份计划书,深深地打动了他,让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有一条更好的路来选择。
不仅是计划做得好,关键是曹怀文这个人的技术实力值得信任和投资。郭梁很聪明,他能够迅速判断出一个人的价值。眼前的曹怀文就是一个高价值人才,虽然对方比自己还小三岁,但是在机械技术上,郭梁直觉地判断出这个人是个无师自通的天才,自己苦学了几年的船舶制造知识,在他面前犹如小儿科,解析起来头头是道,游刃有余。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郭梁翻动文件的声音,屋外偶尔传来说话声,有宪兵队雇佣的本地人说的南粤话,也有作为侵略者的日本人说的鸟语,但都自觉地压低嗓音,维持着整体氛围的静谧。不得不说,日本人在生活中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值得学习。
曹怀文没有打扰郭梁的思考,一直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对方的答复,凭着这份计划和自己超越时代的才华,他有把握打动郭梁。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让郭梁自己想清楚,然后做出正确的选择。
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或许是觉得屋子里有点闷热,郭梁松了松领带,将衬衫的领口敞开一点,这才斟酌着开口,“为什么一定要从汽车维修开始,船舶维修不行吗?”
他是船舶技术学校的高材生,当然更愿意选择自己的专业,而且,他也有自己的梦想,那就是做一名船舶工程师,这样他才能显出自己的用处嘛。
“船舶维修啊,”曹怀文皱了皱眉头,思索着说道,“不是不行,不过,这个行业要花的钱,可不是一星半点……”
琢磨了半天,曹怀文一摊手,“我们现在没那么多钱,光设备就得折腾的我们破产!”
想了一下,郭梁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想法不靠谱,可惜了,自己还是船舶学校的高材生!他叹了一口气,郁闷地说道,“阿文,你的计划很完整,我也很愿意和你一起做,不过,你得答应一件事情……”
“哦?”对于郭梁提出自己的要求,曹怀文不意外,他饶有兴致地问道,“什么事情?你说说看。”
“未来的机械公司,希望能够发展船舶维修和制造这一块的业务。”郭梁坚定的看着曹怀文,依旧坚持自己的主张,“时间上可以推后,但如果我们有这个能力,还希望你能支持!造船,是我读书时候的理想!”
“行,香港本身就有很好的造船业基础,只要我们的实力足够,完全可以拓展这一块业务。”曹怀文倒是蛮支持以机械制造为核心的多元化,对郭梁的要求是一口答应。
创业方向上的一拍即合,让屋子里的气氛更好。
围绕着先锋机械的准备工作,两个人又聊了一阵,郭梁看看手表,对曹怀文说道,“走,今天我请你食饭!”
曹怀文也不客气,还悄悄地自言自语,“给你丫的送了那么多次礼,总算是今天给捞回来了一点。”
要是郭梁知道曹怀文心里是这么想的,肯定要给气坏肚子。可他不知道,所以兴致勃勃地收拾好东西,戴上礼帽,拎上公文包,带着曹怀文就往外走。
到了宪兵队门口,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干瘦的日本中年军官,皱着眉头,阴沉着脸,黑亮的大皮靴“咔哒咔哒”的走得脆响。
郭梁一个立正,然后微微鞠躬,口中招呼道,“阁下,您好!”
曹怀文也认识这个军官,正是元港区宪兵队的队长山口正一。他赶紧默不作声地跟着做动作,这是香港占领地总督部的明文规定,中国人见了日本人,必须鞠躬,否则就是“反日分子”。
山口正一似乎心事重重,对于郭梁的招呼,只是淡淡地回应一句,就大步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唉,山口阁下正在为家里的事情犯愁呢!”吃饭的时候,郭梁解释了曹怀文的疑虑,“他的家在东京,房子,还有家里的东西,全都被美国人给炸掉,他太太和两个孩子现在无家可归……”
曹怀文对山口正一的遭遇毫不同情,他这才哪到哪儿啊,中国人在日本人的残酷侵略下,比这个凄惨的多了去了,曹怀文的内心里,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灾乐祸的快感。
但抛开感情因素,曹怀文立刻感到这是个机会,正好可以用在自己现在筹划的事情上。
………………
………………
耽搁了两天,安排好各处的工作后,曹怀文在费水生和阿远等人的陪同下,过海去了双浦墟。
在费水生的安排下,曹怀文通过那个卖针头线脑的费家亲戚联系上了金凤,还是在那条僻静小巷,曹怀文第一次见到了这个看人的时候总是眼神迷离的漂亮女子。
一番交谈下来,曹怀文对这个女人有了一个更直观的认识:有心计、有胆量、会审时度势,心肠也狠,虽然做事情还有点儿想当然,但那是缺少历练,以后肯定是武则天、慈禧太后那样的人物,放在后世,就是一个标准的女强人。
又隔了几天,曹怀文与金凤再次会面,这一次的地点选在那个费家亲戚的家里。
几个人一坐下,金凤就拿出一张纸,上面是用毛笔画的一张图,“文哥,这上面画的就是何家大屋的地形,除了何大头住的那一片,其他地方我都让何贵阳带着我走了一遍,应该没错处。”
“唔……他们家没人管?”曹怀文仔细看着手里的图纸,很粗糙,就是用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方块标上文字。
何家大屋的整体格局,和曹怀文见过的客家四角楼没什么两样。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想来应该不会有太多的机关,毕竟这大屋内部还是以生活为主,主要的防御还是依靠外围的院墙和高处的炮楼。
“他阿爸何大头不在,没人敢拦着何贵阳做什么,连他老婆都不敢。”金凤一撇嘴,眼里满是不屑。
犹豫了一下,金凤又说,“文哥,我听何贵阳说,他们家院子里常年住着十多个护卫,都有枪,还有一挺机关枪!你们要是没把握……”
听出金凤话语中的胆怯,曹怀文淡然道,“你放心,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打掉何家。”
“真的?”金凤追问,看得出有点怀疑。
“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曹怀文摸摸下巴,胸有成竹。
“我……我信你,万一事情……花仔就托付给你们了。”金凤凄凉道。
“没有万一,最后赢的一定是我们。孩子已经接到了我家,你可以放心,师兄的侄子就是我的侄子,绝不会受什么罪。”曹怀文怀疑这是金凤的表演,但他必须打气,这个时候绝不能让她退缩,而且话语中也含有隐隐的警告。
两人又谈了一会,这才分头离开。
这次离开双浦墟,曹怀文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当天赶回香港仔,而是带着费水生和阿远,转道西南,去了大屿山,一方面是去看看阿勇带领的行动队员的训练情况,另一方面是与九港大队洽谈合作攻打双浦墟的事宜。
日本鬼子正在扫荡西贡半岛,九港大队没有正面对抗,而是避实就虚,主力转移到元朗、沙头角等地进行“翻边作战”,而市区中队也频频在港九市区发动袭击,力图吸引鬼子的注意力。
这个时候,阿勇代表曹怀文提出的攻打双浦墟,切断九广铁路的作战计划,就非常的有吸引力,双方可谓是一拍即合。
所以这段时间,双方的往来特别密切,阿勇和水上中队的福叔不停地在香港仔和大屿山之间穿梭,今天,曹怀文就是前去做一次最后的面谈。
在新设立的九港大队司令部,曹怀文见到了大队长李正南。
李正南是个长条脸的黑瘦汉子,上身穿白衬衫,下面是一条日本军裤,脚上是一双日本人特有的高帮分趾胶鞋,一见面就拉着曹怀文的手,嘴里客气地说道,“是阿文吧,久仰久仰,我一直听老耿说起你,这次总算是见到人了。”
曹怀文热情地回应,“应该是我说久仰才对,李队长的大名,我是如雷贯耳,整个香港也无人不知啊。”
“哈哈,阿文你这是抬举我了,要说起来,我们大队在香港还真的是家喻户晓,可要说我个人,那还真不值一提!倒是阿文你,真是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居然一把好技术,你上次送过来的聚能定向雷,的确好用……”
李正南一边说话,一边拉着曹怀文的手坐下。曹怀文善侃,李正南也很健谈,很快两人就聊得热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