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策抬头看了看天空耀眼的午日阳光,面无表情的打了个呵欠,修长的两指呷起一块一尺来长的木牌,朝着高台脚下的台阶上掷出。
“午时三刻已到!准备行刑。”
没有人动摇,环境越发的安静下来。
我有点心寒,想着这样的刑罚,实在是太过于残忍,毕竟自己也做过皇帝的,且不论这薛文公到底是不是忠臣,但这样敢言直谏的官员却是我最喜欢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又何至于要连累那些三四岁的稚童呢?
估摸着我的方位,朝着右侧转了转身,为自己寻找一个最佳的解救位置,一旦那刽子手手中的砍头刀落下,我便有自信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救下那几个孩子而不被人发觉。
“慢着!”忽然,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
刽子手举刀的动作停下,众人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一个白衣身穿丧服的憔悴少年手执哭丧棒,亦步亦趋的缓缓步出:十一二岁光景,还梳着童子髻,发辫倾斜在一侧,露出一只银白色的扇形耳环。
我微微一愣,这是怎样的一个可爱少年啊?白嫩透水的娇嫩肌肤,细致的鹅蛋脸上嵌着一对小狗般惹人垂爱的明眸,虽然神情憔悴,但嘴角却不笑自翘,土白色的麻布丧服遮盖下,脸色有点发白,但看上去却更加的让人心生怜惜。
“小王爷!不知小王爷驾到是所为何事呢?”公良策站起身,对着少年拱了拱手,礼虽然行了,但举手投足间,态度甚是倨傲。
“薛文公曾是本王的先生,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和薛公虽没有血缘关系,但终究还是不能不过来送他一程!”说着,少年回过身,斜睨了一下台上插着的木条,步过去扶正,道:“时间还没到!二公子应该不会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吧?”
正说着,少年迈开一步,身后露出一个身高八尺的瘦削男子出来,男子佝偻着身体,即使是藏在了少年的身后,竟然也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而此时,男子的手中正挽着一个精致的食篮。
“我是来为先生送上最后一程的。”
我一愣,差点笑出来。
这少年当真不是凡人,两句话之间,不仅点名了自己和薛文公之间的关系……只是先生,并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就算是公良策想要找他的麻烦,也无从下手,反倒还能让他博得一个尊师的美名。然后,再仗着自己的用手巧劲,故意弄歪了木条,虽然是一点,但足以为薛文公争取到一炷香的时间。
少年才不过十一二岁,就算是要拿他问罪,顶多就是治他个年少顽劣而已,再加上少年有着皇家血统,谁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高明!实在是太高明了。
公良策脸上阴郁了一下,随即展颜笑开,原本就俊逸魅惑的男人在爽朗笑容的掩盖下,没有人能够真正识得他真正的性情,举手投足间,尽是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暖。
“小王爷果然重情义!请!但最好快点,因为……”公良策指了指头顶的日头,道:“这个才是作数的。”
“多谢。”少年面无表情的招呼过仆人,从他手中接过食盒,慢条斯理的打开。食盒内,两荤一素,再加上一小坛美酒。
台上的刽子手看了一眼,对着不远处的公良策点点头。
站在我的角度,却刚好可以看见白色丧服头巾的遮盖下,少年正在诡异的微笑着。
看来,好像是用不着我出手了。
既然是超脱于这个世界的存在,我在继承杀神的神格的时候,就得时刻遵守的一条天庭律例就是……神明最好要少掺和凡间俗事,当然,出来要执行任务时除外。
我是好人,当然安分守己。
背负着双手,我慢慢的走出人群,煞那间,神情有点恍惚。房莫虽然说是已经找到了,但是看上去,我的这个男人在这个世界上,好像也是不那么简单啊!
事情变得如此,我,还要不要告诉他我的身份呢?还是,先看看再说。
城外刑场的不远处,是一片广袤稀疏的槐树林,我步入林中,感受着心情因为再次见到房莫而变得有些复杂。一样的容颜、一样的淡漠,虽说感情的事情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被遗忘掉,然而在我见到他的那一刻起,那些回忆就像席卷而来的蝗虫一样,无情的蚕食着我的记忆深处,有些痛,夹杂着苦涩和无数莫名的心悸。
找了一颗比较舒适的槐树枝桠躺下,我微微的眯起眼,任凭阳光透着树叶间的缝隙洒落在我的脸上,清新的树木空气飘荡在我的周围,这样的安逸,让我觉得反而有些过于奢侈了。
“你怎么来了?”一个声音在树下传来,冰冷而淡漠。
我一惊,此时的我虽然是已经收敛了身上的煞气,但如论如何也不可能被人这样肆无忌惮的接近!甚至倘若来人不出声,我还不一定能够感觉到他的存在!背脊上冷汗躺下来,我慢慢的探出头去。
树下,是一个身穿锦瑟华服的一个面具男子。
“你……是谁?”
男子不语,只是微哼一声,纵身从树下跃上枝头,雪白无尘的软靴踏着树干,槐树枝竟然纹丝不动。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为什么到人间来了?你不是才融合了神格吗?杀神殿就那么空闲?”
来人知道我的身份?甚至还知道我刚刚融合了神格?我的头皮一阵发麻,只觉得在男人面前,我像是一个透明人。惊惧的危机感让我顿时像豹子一样朝后退去,煞气,不断的在我身体周围蔓延,杀神杖拈凭空出现在我的手中,横直于胸前,警惕的等着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