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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你能做的只有用善举去覆盖冷漠

舒云葭一向有着严格的作息制度,因此表演专业7点出早功的规定对她而言压力不大,对于学习她还是保持热情高涨的,天微微亮就匆忙着一件短袖出门了。刚到湖边柳树下便被薄薄的一层雾挡住了视线,雄伟壮观的教学楼隐没在淡淡的晨雾中,湿润润的风扑面而来,她的鼻翼忍不住扇动了几下,颇有些心旷神怡的感觉。

她缓缓顺着湖边栅栏刚走了没几步,遇上几个维修工人,定睛一看,前方道路坍塌了一大块,阻隔了前进,无奈之下只好返回打算沿湖中心亭廊前往晨练地点。她边散着步便观赏沿途的湖中风光,轻纱笼罩的湖水是那么温柔、清澈,抵达中心亭时舒云葭心血来潮驻足自拍了一张,并配文“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她一连在晨练地等了半小时,半小时前没什么感觉,时间一长冷风的渗透力越来越强,寒气直逼,她不由得蹲下身将上半身埋进膝盖,试图驱散寒气,盯了手机许久,迟疑着在宿舍群里发了条消息。

“待会你们出门能帮我带件外套嘛?”她并无把握室友一醒来会看到这条消息,只是在赌,幸亏赌赢了,当大老远搜索到阮晶晶怀中那件外套时,她心中泛起层层微波。

“这……是你的外套?”阮晶晶将外套递过来时她先是一愣,立刻反应过来。

“我见你连件像样的外套都没有,这送你了,不用还。”阮晶晶大手一挥,仅仅在细节上的慷慨解囊足以让她感动许久。

“出东门过大桥,大桥底下一树枣,拿着杆子去打枣,青的多,红的少……”男女生们并肩连成一排边做着深蹲俯卧撑边大声喊着,一气呵成地完成一系列连贯动作,归队继续练习开嗓,整个晨练场上回荡着她们的斗志昂扬。

前段时间因一时兴起舒云葭学起了法语,不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听了两节课就提不起兴致了,法语单词太枯燥,跟妙趣横生的韩语简直没法比,尽管她逼着自己去投入,也只是记下了音标。这天晚上她正抓耳挠腮着,哐当的推门声吓了她一大跳,掐指一算那四位姑娘一个刚约完会、两个刚逛完街、一个刚从酒吧出来,细细端详,从她们的装扮、她们的微表情以及身上的气味可见一斑。

李佳璇是寝室里唯一一个有男票的,眼下春光满面,打扮的格外艳丽,程凤平时爱抽烟喝酒,这满屋子浓郁的酒气和烟味交织在一起扑鼻而来,王悦琳和阮晶晶拎着大包小包往空床位上放。

“舒云葭你吃晚饭了嘛?专门给你带了寿司你要不要尝一下?”阮晶晶刚卸下手里的礼品袋,同其余几人聊天的同时不慌不忙地从礼品袋里掏出一盒精致的寿司,打开盖子对着上铺的舒云葭扬了扬,浅笑道。

“谢谢啊,你们是到附近的商场逛嘛?回来的挺晚。”舒云葭神色有些尴尬,礼貌性地拿了一块。

“宿舍阿姨有来查寝嘛?”

“倒是没有。”

阮晶晶赶忙松了一口气。

“吓死宝宝了,万一阿姨突击检查,你得先替我们搪塞过去,然后赶紧通知我们啊!”

“包在我身上了。”舒云葭拍了拍胸脯,被需要的感觉真好。

她们四位在她看来就是那种上流社会的高阶层女孩,尽情挥洒自如,挥霍金钱,过着她遥不可及的生活。她们高贵,优雅,浑身上下散发迷人气质,却怀着包容之心接纳了她这个异类,从不吝惜善意。虽然她们彼此之间的共同话题她无法融入,却每回从外面回来都会给她带各种新奇的小吃,会在得知她水卡没钱还在用冷水沐浴后仗义借出水卡让她去大众澡堂,会把不爱喝的饮料转头送给她。而反过来,她也会为她们揽下所有杂务,替她们免费洗衣叠被,给她们跑腿拿快递,她们的付出是相互的。

直到上了音乐课她才渐渐有了回归高中的感觉,这才真正有了课堂的模样,课桌凳讲台等一切都是熟悉的味道,在照旧的首课才艺展示上,同学们一一展露唱功,真正让她见识到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课堂上音乐老师给每位同学发了张校歌《光影之梦》的谱子供大家参考,借助这首歌给大家具体讲了些发声技巧和乐谱知识,针对课上老师偶然提到的BBox技能,课后舒云葭马不停蹄地在蛙趣视频内找了些教学视频来看,课余时间兴致勃勃地练了起来。

周五下午的形体课前十分钟,她捧着快递刚到的形体训练鞋早早到那,守在舞蹈室外,见四下无人又偷偷练了会b-box,哪知竟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几位女生听到了,窘迫极了。

形体老师是位高高瘦瘦的青年,开场直接在众人面前来了一段芭蕾舞,那身段那姿态尽现风姿,让作为女性的她们自愧不如啊!

高考之前花了那整整几个月时间苦练的成果总算派上用场了,形体表演的基础柔韧性算是过关了,劈叉练习时她惊讶地发现有不少女生逊色于她。在个人展示的环节她一眼认出了在展示缩骨功的小妹妹,正是台词课上因口音过重被台词老师骂的狗血淋头的那个15岁中专生,俗话说当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总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当真是不容置喙的道理啊!

众人课间休息的间隙,门口出现一男生大老远就朝形体老师热情地打起了招呼,舒云葭抬眼一瞥,立马认出他是开学表演系报到厅负责接待新生的那位学长,她始终记得当时这位拽里拽气的学长是如何区别对待新生的,那副颐指气使的嘴脸让她十分厌恶。

这会他连鞋都没脱就大摇大摆进了练习室,上来就将手搭在形体老师肩上,一阵嘘寒问暖。就在她差点要磕cp的关头,那学长竟松开了手径直向她们这边走来,大庭广众下坐在李佳璇身旁,旁若无人地将她揽到自己怀中,围观群众不由得发出一连串惊呼,舒云葭更是惊愕的失了神。

“喂,这是在课堂呢,你给我注意点!”形体老师笑骂了一声,他才收敛了些许,拉着女友一同在钢琴前坐下,闲来无事合奏了起来。

天啊撸,这圈子真小啊,李佳璇那个隐藏男票原来是他,那意味着她们早就认识了,是上大学前就钓上了学长,为了他才费尽心思考这所学校的,还是在进校后短短几天时间好上的?艺术生们的感情事迹真是复杂又浪漫,令人艳羡,尤其是她们合奏的场景,她只在偶像剧里才见过。

这天傍晚舒云葭正准备去拿快递,走到半步迎面碰上几位年纪相仿的男女生,焦急地来回折腾,一人手执话筒,一人举着摄影机手都酸了,对面一来人立马奔上前就是一顿絮絮叨叨,问起才得知他们是播音主持系的大一新生,正在完成辅导员布置的实践作业——新生采访。秉承着乐于助人的精神,她挺身而出,对着话筒十分配合地回答着。

“7月1日是继续教育学院开学的日子,我们踏进了北京电影学院的校园,感受着专属我们自己的大学生活……至今,已经过了接近半个月的时间,不知道现在的新生是否已经适应并爱上了大学的生活。那么今天,就让我们一起去了解一下吧!下面我们请到了一位新生,让她来跟我们说说吧!你好,请问你是哪里人呢?”女主持人笑盈盈地对准摄影机用纯正的北京话做了个开场白,紧接着将话筒递给一旁的舒云葭。

镜头一转,舒云葭颇为不自然地苦笑一声,端正好仪态照着脑海中准备好的词从容不迫道:“奥!你好!我来自江西。”

“难得在这碰上江西老乡啊,失敬失敬!”主持人呆愣了一秒,和颜悦色道。

“你也是江西的?”

“是啊真巧啊,据了解,新生当中来自江西省的寥寥无几,毕竟江西距北京坐高铁都要十几个小时,背井离乡跋山涉水来北京上学是一种勇气啊!那么同学你是哪个专业的呢?”

“戏剧影视表演。”

“那我想请问同学,进入大学快半个月了感受如何?还适应吗?不知道你对大学的生活有什么感想呢?”

“如你所说距离太远,地区差异过大,肯定有不适应的,比如北方的大澡堂啊,北京昼夜温差大消费高等等。”

“同样作为江西人的我深有同感啊!那么后来你是怎么克服的呢?”

“怎么说呢,认命吧,自己选的路哭着也要走下去,而且我出自农村,这点苦不算什么,能忍则忍,更何况我接触到了很多新奇的事物和形形色色的人,也是真心喜欢这个专业的,其实并不算差啊。”此时此刻她的眼中充满神采,对未来充满着希翼。

“看来这位同学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啊!那就祝贺这位同学在本专业领域做出造诣吧!”

“谢谢主持人!你也是啊!共同进步!”

刚开学那几天因为办联通卡的关系舒云葭三天两头往营业厅跑,一待就是一个多小时,这么一来二去也跟老板熟络起来了,这天她又没头没脸地跑去蹭wifi,恰逢老板要出门发传单销售电话卡,继续赖着不走也不好,于是灵机一动:“哎,要不我帮你们吧,反正下午也没课,正好无聊。”

“你别打我主意啊,我这几天生意惨淡,可付不起你工资。”老板听后立刻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不收你钱。”舒云葭快步跟了上来,笑眯眯凑上前。

“这么好心啊!”

“好歹蹭了你这么久wifi,就当还你人情,也算练练胆。”她顺手把门给带上,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们身后。

为了在他们面前大显身手,舒云葭一刻也没怠慢,逢人就笑脸相迎地吆喝着:“这位新生,你办电话卡没有啊,我们这新推出的全新套餐,充三百送一百,30元5G的特惠礼包,限量不限速哦~”

“谢谢啊我不需要。”

开头嘛难免碰壁,她没泄气,继续往人流量大的区域前进,都快绕整个校园一圈了也没做成几单生意。

“挺有一套的啊!”老板笑着打趣道。

“可惜都不买我的账。”她的表情像泄了气的气球。

“发传单就这样,全凭运气,你没经验,碰一鼻子灰很正常。”销售员小姐姐拍拍她的肩安慰道。

途经食堂,她远远见一位大腹便便的妇女蹲在学生们来来往往的那条小径上,过路的学生们皆冷眼旁观,那妇女带着哭腔嘴里不断大声叫嚷着:“叫你们管事的出来啊,你们一整个学校的欺负我一个孕妇好意思嘛?真是命苦啊……”

那情真意切的眼神唤起了舒云葭的恻隐之心,她忍不住走上前关切地问道:“这位大姐,出什么事了?你守在这干嘛啊?”

“我在这学校食堂干了大半年了,却因为怀孕被他们辞退,前几个月的工资一直拖欠着不发,还有天理嘛?我就想找他们领导讨个说法,谁知个个跟躲瘟神一样躲着我。”大姐一边抹着心酸泪一边细细叙述她的遭遇,“我老公前段时间刚失业,租的房也快到期了,再交不起房租就要流落街头了,我俩都是乡下来的,你说在北京这地找份工作多不容易啊,还碰上这么个事。”

“她们为什么拖欠工资啊?”舒云葭义愤填膺道。

“说什么学校还没开学,财务处没上班,让我等到9月1号,当我傻,这么大阵仗跟我说没开学?”

“那个大姐,是这样的,确实没正式开学,我们是继续教育学院的,也就是成人本科,不需要遵守法定开学日,您瞧见没有,进出食堂的就这么点人。”她耐心地解释给她听。

“这些我不管,总之我必须把工资要回来,那边一直在催,我老公不闻不问,再拖下去整个家就完了。”

“您看您大着肚子东奔西走,丈夫也不管,守在这也无济于事啊,发工资这事食堂管事的也做不了主,要不然这样,我带您去中心教学楼找领导?”舒云葭急中生智,想了个办法。

“只能这样了。”大姐满怀感激地任由她扶,不疾不徐地走着。

她这一时冲动,差点忘了自己在发传单,忙不迭将手中的传单还给老板,深感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我这边得多管闲事了,你们先去吧,等忙完了再来找你们啊!”

“你这小姑娘我也是服了!啥事都得掺和一手!”老板一副拿她没办法的神情,接过传单。

“那个,我就在外边等你吧,我是新生,就这么公然陪你进去影响不好,您见过那个领导应该能找到吧?”舒云葭扶着那位大姐来到了中心楼,顾忌到自己的身份和处境停下脚步,为难地回绝道。

“没事,谢谢你啊小姑娘!”目视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舒云葭会心一笑。

生活中每个人都自顾不暇,你的感受和遭遇别人只会当成一场八卦旁观,却不会施以援手,每个人为了生计都在忙碌,而你的境遇却无人能懂,也许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感同身受,你的伤心只是别人眼里的笑话,因此你会质疑,这个世界真这么糟糕嘛?我该顺应这个趋势嘛?不,世界怎么样你无从过问,你能做的,就是遵从自己的内心,用力所能及的善举去覆盖人世中每一份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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