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闷哼了句,只觉得眼皮发沉,想闭上眼睡上一会儿,却被白槿点住穴道,白槿一声命令道:“睁开眼,你还不能睡!”
又是一股真气传入体内,那女子痛的眉头紧皱,体内两股力在抗衡,女子咬着牙叫苦不迭,吐了最后一口血,体内涌起一股暖流,如大江破堤,顺着她的胸口潺潺前进,汇入被毒素闭塞的四肢八脉,所到之处,如沐春风,温暖醇厚。
体内总算是消停了一阵儿,女子睁眼见一团白色光晕将她环环围住,光晕的法力不断注入到自己体内,又是一股暖流缓缓流过全身,流淌进体内,沿着周身经脉慢慢游走,中毒所致的残损经脉被逐一细致修补,毒素被一一驱除,连体内被消散的内力都被渐渐归拢起来,凝聚成形。
这个过程让她舒服极了。
“唔……”一阵呕吐感让她难受的要命,她想伸手去捂住嘴巴,却发现自己的手脚早已被控制住,根本无法动弹。
终于忍不住,她从嘴里吐了两颗被她咬过的毒莓果,刚被吐出来就立刻消散了。
她有些虚弱地看着眼前的白槿,她紧皱着眉头,不断地给自己输入真气与内力,竭力保护自己的心脉,让她不那么痛苦,直至看到吐出的毒莓果,这才有了一丝笑意。
白槿收了功,再次去扶她,问道:“幸好所食不多,这毒莓果吃三颗就足以让你气血两亏,要了你的命。”
女子紧抿着嘴唇,努力去控制气息,感到自己比往日还要充沛时,她缓了半晌,才应了句,“谢谢你救了我。”
“仙友客气了,也感谢仙友的出手相助,不然怕是那家伙早已命丧长灵山了。”
“我见洞内似有异光在闪,就好奇进来看看,却不想毒莓果毒发,又恰好遇见了你的伙伴,便自不量力地上前去搭救,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怕是我俩早已小命不保。”
那女子转身与白槿面对面相坐,终于看清了白槿的面容,只觉得她清秀中又带这三分英气,又有着一股子男子的傲气和豪泰,一身白衣打扮的倒也俊俏。
女子忍不住笑,问道:“你平时也这么穿吗,不像个女人。”
白槿听着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客气道:“从小到大都这么穿,习惯了。”
女子掩着面,忍不住嘲笑道:“我还从没见过有人这么打扮的,也不知你是哪的人,我该如何称呼你?今日救命之恩,日后你若有难我定当报答。”
她这话说的倒是诚恳,但连毒莓果的毒都不知如何去解,又怎指望她呢?
客套的话罢了,白槿摇摇头,道:“小事而已,你也救了我的同伴,互不相欠了。你回去好好调息,不出七日即可痊愈。”
白槿没再理会她,转身走到墟洞洞口,犹豫了下,又转身来到山崖边,女子担心白槿有危险,刚想去问她要做什么,只见白槿拔出背上那把神剑,那剑闪了几下便化为长鞭,白槿向山崖下用力甩去,收鞭的功夫,一株百目草就已落在白槿的手中,看的女子诧异不已。
白槿把百目草放进怀中的口袋内,回头看着女子,客气道:“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女子只觉得她那把剑有些奇特,回过神后连忙摇头道:“不用了,我只是和同伴走散了,他也知道此处,过会儿可能就来找我了。”
白槿点点头,作揖道:“那,就此别过。”
走出墟洞后,一声清越的剑啸,便是离去了。
离开也不过半个时辰,一看似年迈的白胡子老头便进了墟洞,手中抓着一把仙草,身手矫健地跑到那女子身边,将她扶起,递过那把仙草,道:“小魔神,这些仙草我找来了,这仙草可祛你体内毒莓果的毒性。”
那女子赌气将仙草退给他,道:“等药皇你来解我的毒,恐怕我夜箐早就毒发身亡了。”
药皇长老颤颤巍巍道:“老夫年迈糊涂,不能解毒莓果的毒,只能带着小魔神来长灵山寻找仙草解毒,许久不上长灵山,这解毒莓果的仙草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只能让小魔神在这墟洞里等我了,小魔神可没出什么事吧?”
夜箐撇嘴道:“不靠近那不老泉就不会有事,也幸得一法力高深者解了我的毒,你方才来墟洞找我,路上可曾见过什么人?”
药皇愣了一下,摇头道:“不曾见过。”又疑惑地去把脉,果然夜箐体内的毒已经全解。
“不用仙草就能解了毒莓果的毒,小魔神可知她是谁,可是我们魔族的?”
夜箐摇头,“魔族之人不擅解毒,只是方才她的同伴险些掉入不老泉,我上前帮了忙,她这才对我出手相助,或许她就是不想欠我人情才救的我。”
药皇看了她一眼,道:“没对小魔神见死不救,也许是个好人,要心存感激才是。”
夜幕已至,随着白契剑归鞘,白槿飘然落地,玄庭山已是静悄悄的一片,只有几个弟子还在对阵切磋。
“师父,您回来啦。”云杉在玄庭殿外看到她,像是看到了宝贝似的,连忙扑了上去,上下打量她一番,憨笑道:“您怎么现在才回来,我好担心您。”
“我又不会出事,林菱回来了?”
“早回来了,一回来便嚷着去洗澡了,林玄上仙也早就休息了,师父放心吧。”
白槿扬了扬眉,有些出乎意料,林菱竟然没跑去告状,难不成这丫头良心发现了?
云杉扯了扯白槿的衣服,关心道:“师父,您在长灵山上没遇到危险吧?”
“危险提不上,只是遇到了一处墟洞,闻所未闻,就耽误了些时辰。一直以为长灵山是一处净土,没想到山里还有这种古怪。”
“师父,这您就不懂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古怪的事多了去了,您平安回来不就好了?再说您有采到百目草吗?小殿下是空手而归,什么都没带回来。”
“采到了,我一会儿亲自交给叶盛。”
白槿便独自回到清念阁,推开房门,竟见叶盛早已准备好了糕点茶水在庭院内等她。
白槿轻轻一笑,故意拉长了音:“叶-上-仙,您怎么来了?”
叶盛帮她倒了杯茶水,慈目笑笑:“今天月色不错,适合吟诗作对,畅谈心扉,师兄歇息了,我只能来找你了。”
白槿摆摆手,道:“没读过基本书,不会像你们文绉绉的作诗。而且今天太累了,想早些休息,这种脑力活你还是去找长逸吧。”
她边走过去边打了个呵欠。
不避讳地坐到叶盛边,接过那杯茶小抿了一口,将怀中的百目草交给他,“百目草,我替林菱转交给您,怎么用就看您和林玄上仙了。”
叶盛捏着百目草看了看,还没等叶盛来得及开口,她又问道:“来找我,是有事吧?”
叶盛开门见山,道:“我看你郁郁寡欢的,不打算和我这个师叔聊聊吗?”
叶盛收了百目草,目光落在白槿身上。
“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每天闲的无聊,无事可做,又要被林菱刁难一番……罢了,罢了,别提了。”
叶盛眉目里有些许的心疼。
“方才听长逸提起你和小菱去长灵山寻百目草,但林菱天黑前就回来了,你怎么比她晚了这么久,怎么不一起回来呢?”
白槿淡然道:“她不让我跟着,再说这一路上没有什么毒蛇野兽,她一个人御剑回来我也放心。”
叶盛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你师父生前立你为玄庭山的护法,就是怕以后你没名分,受山里人欺负,如今你师父不在,你更要学会与他人打交道,不然以后如何在山里立足呢?”
语气虽平,却字字扎心。
“与他们打交道,出了事又有谁能帮我,还不如靠自己,一个人倒也清净。”
“你这孩子。”叶盛拿白槿没办法,摸了摸白槿的头,本想着开导她,只得作罢。
林玄曾一度想让白昇收林菱为徒,白昇本着性子从不收徒,直至他在山中捡回凡人白槿,给了她所有的偏爱,又教她玄庭秘法,林菱和林玄眼红,总是借机刁难白槿,叶盛看在眼里也是心疼。
“算了,找你来,是想告诉你前几日仙剑大会,玄庭山进了不少颇有慧根的弟子,我想让你带带这些弟子,免得你日里闲的发慌,师兄见了又要故意为难你。”
白槿疑惑,道:“这玄庭山许多年不招徒,怎么突然招收新弟子了,够唐突的。”
“这些弟子已经进山一月有余,一直在后山的沉香林中练习,这几日上山考核,你有时间就去看看。这招徒向来都是看师兄的意思,他想招便招了。”
“我看他就是老了,日日闲的无聊,又想趁这次机会把玄庭山的名声向外扩大,巴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这玄庭山由他当家作主,他管的人越多,他就越骄傲,到时候玄庭山人稂莠不齐,看他怎么办。”
白槿吐着舌头,叶盛听着连忙制止,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小心让师兄听见治你的罪。”
白槿却不服,蔑视道:“我说的是实话,现在山上弟子已让我们自顾不暇了,如今又招一批,由谁来管?我师父仙逝半年不足,他就抢了我师父的掌门令牌,论资质,论才智,哪点配当掌门?”
“师兄都是在暗地里为白昇师兄难过,你当然看不到,再说师兄法力绝不在白昇师兄之下,又有威信,怎么不配当掌门?。”
白槿沉下了脸,面色难看之极,道:“他那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觊觎这掌门之位已久,上梁不正下梁歪,怪不得他连女儿也教不好,养的娇蛮跋扈。”
她端起茶碗,再没了心情,扬了碗里的茶水,一声长叹。她知道叶盛不会干预林玄,所以这话说说便罢,不然憋在心里也难受。
叶盛不语,论威信,他比不得林玄,知道白槿心里赌气难过,又不知如何安慰,他伸手去安抚她,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她却扭头看向一旁幼年时和师父一起浇灌的银杏树。
这树不浇水反而长得愈发美丽。
气不过林玄,又听着白昇的话不能对山中仙人动手,只得低头。
白槿恨自己没用,又扭头看向叶盛,没想到叶盛却是一副笑颜。
叶盛撇笑道:“难道还要继续与我赌气不成?”
白槿溜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下去,语气弱了下去,接话道:“怎么敢呢,我不过一个小小的护法,怎么敢和叶盛上仙置气?不过是我鼠目寸光,说些牢骚话而已。”
没必要拿叶盛出气,她也清楚,她现在唯一可依靠的人只有叶盛。
叶盛倒也不在乎,他喜欢看白槿在他面前发牢骚的样子,她也是活了千岁的人了,十六七岁的模样,三四岁的心智,有时坚强、傲慢,却幼稚又可爱。
再去摸她的头,她没回避,却嘟着嘴,满脸的不开心。
叶盛偷笑,道:“那这些新进门的弟子就由你来安排了。”
白槿点头,又问:“那你做什么?”
“再过几月就是七星连珠,这正是离魂丹魔力最弱的时候,我和师兄要倾尽法力去加强封印,所以带徒这劳心伤神的事就交由你来办。”
白槿冷哼一声,还算叶盛有自知之明,但是一听“离魂丹”三字,又立刻心堵的透不过气。
白槿托着腮陷入回忆,虽在玄庭山已久,她却从未见过离魂丹。早听说离魂丹煞气之强,早些年由妖魔精血炼制千年而成,后被一分为二藏匿于天下各处,一颗已被白昇觅得,封印搁置玄庭山镇压五百年之久,而另一颗却已消失匿迹,至今还没人能找到另一颗离魂丹。
只要这两颗离魂丹不合二为一,就无法发挥出毁天灭地的魔煞。只是叶盛说起,一到七星连珠之际就要去加强一次封印以削弱其魔力,没想到就在几月之后。
几月之后,时间应该还长......
白槿是极不愿想起离魂丹的事,因为离魂丹引发的仙魔大战害她失去了师父。
但她还来不及伤心,就见叶盛因为离魂丹的事眉头拧成一股黑绳,丑的出奇。白槿瞄见,便忍不住捂嘴偷笑,想来二人接下来都有不情愿的活要办。
长逸拎着药箱,忽地跑进清念阁中,一句“白护法”还未出口,就见叶盛坐在庭院中,白槿就在一旁捂嘴偷笑,立刻狼狈跳出清念阁外,见白槿和叶盛都抬头看他,这才有些尴尬地拱手作揖道:“师父,白护法。”
白槿见长逸来,便收了笑容,问道:“你来找你师父?”
长逸微微低头,默然许久,才道:“是,但也是为了给白护法疗伤。”
叶盛迟疑了一会儿,看向白槿,问道:“你受伤了?”
白槿对着叶盛摇头,又看向长逸,问道:“我没受伤,你听谁说的?”
“小殿下方才回来,见我正修行仙法,于是让我帮忙医她的伤,说是在长灵山受了伤,我才想白护法或许也受了伤,所以……”
“你倒是关心白护法,我还以为你是来找师父的。”叶盛自嘲地笑笑,“如你所见,白护法平安无事,和你师父聊得正欢呢,倒是林菱的伤怎么样了?”
长逸应答道:“我看过了,小殿下都是皮外伤,休息几日即可恢复。”
叶盛点点头,道:“你仙法学的好,药理也略知一二,当初让你去药司阁,你觉得终日奔走劳累,一定要留在我身边修炼仙法,药司阁可真是损失了位人才。”
长逸摇摇头,道:“不敢,只是生父生前济世救人,教了我治一些跌打损伤的小毛病的法子而已。”
白槿接过话,笑着称赞道:“你也的确是众多弟子中最出色的一个,比起我那个徒弟云杉,你比他不知强了几百倍。”
长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师父和白护法说笑了,云杉师兄每日练剑也很辛苦,只是白护法没看到罢了,既然白护法安然无恙,我就先告退了。”
叶盛的目光一直落在一旁默许长逸离开的少女身上。
脑海里不由得又浮现出百年前这个被白昇被救上山的小孩的身影,白云苍狗,世事流转,仿佛一转眼间,她都已然是千岁的女弟子了。
他在深心处低低叹了口气,目光离开白槿,道:“长逸这小子也是有心了,当年他修行仙法时无数次受重伤,气血两亏,都不见对自己的伤势这般上心。”
白槿看向叶盛,道:“你乱想什么呢?”
叶盛起身拂袖而去,临走前又提醒了一句,“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你需知修行最忌七情六欲,古往今来多少人为情念所困,无法提升自己的修为。你还尚未成为上仙,未成仙的弟子更是不许妄动凡心。你师父给你阁中起名‘清念阁’,就是警戒你绝凡人的贪、欲、情,你若不明白这一点永远没办法修为上仙,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