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时辰,她眼睛上的红肿已经褪去了大半,大概阳光透过窗口照在她身上,她觉得暖洋洋的,情绪也逐渐平稳了下来。
她想着清醒的那日,虽是心里有些不情愿,但她还是打算将毒蝎草分一株给夜箐,她天真可爱,又和年迈的爷爷一同来涂灵山采取毒蝎草,若是空手而归,白槿看着于心不忍;夜箐被白兔精要挟,她不能放下夜箐不管而擅自离去,这样不义气,况且那时她重伤,恐怕也不能平安顺利飞回玄庭山,还是需要依靠夜箐;而且毒蝎草开了两株,既然要回到夜箐身边恳求于她,自然是要分她一株的,这样也保持了和气。
她那时虽然重伤,但她依然记得清楚,打昏她的是药皇。夜箐当时就在她眼前,夜箐眼里的担忧不是装出来的,这点白槿很有自信。
可这样一来,白槿就认为药皇不愿让夜箐和她有过多接触,自然对夜箐也有了抵触。白槿闭上眼叹了一声,终归是殊途,以后别再见面就好……
她正想着,只听“咕噜”一声,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觉得有些饿,但想想自己屋里应该没有吃的东西。
说巧不巧,此时云杉正开了门,端着药膳朝她缓步走来,边走边吹着热气。白槿嗅了嗅,这药膳与她平日喝的有所不同,味道有些清香。
“师父,吃点儿东西吧。”云杉小心翼翼将她扶了起来,端起碗舀起一小勺,又吹了吹热气,这才喂给她吃。
她嚼了嚼,竟有些甜美,霎时心情好了大半,连声问道:“这是什么?好香,好好吃。”
“那是,这可是我和长逸研究了好久才研究出来的药膳。”云杉又喂给她一大勺,一边看她服下,一边又跟她解释道:“以前我家里有人发高烧生病,我就给他们熬粥喝。这粥味美清香,再放些玄庭山的仙草,山药、薏米、金银花……长逸叮嘱我,让我再拌些白糖,香的很嘞!我就不信会有人不爱吃。”
白槿又吃了一口,这粥甜而不腻,香爽滑口,真是美味,顿时脸上阴霾全部扫去,食欲大发,索性自己接过药碗,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昏迷了十几天,天天被灌药汤,满肚子的苦药水,连她方才歇息时都觉得口干舌燥,嘴巴里像是含了几根黄连,苦不堪言,她又无力下地去倒茶喝,只能躺在床上等人来帮她。
片刻功夫,粥里连粒米都不见,她顾着嘴巴,把含着嘴里最后一口粥费力地咽了下去,吃的太猛,又咳嗽起来,云杉连忙轻轻拍打她的背部,“慢点儿,慢点儿,我又不会和您抢,您要是想喝,我再给您端来一碗就是。”
白槿用袖口擦了擦嘴巴,问道:“苏城北呢?”
云杉愣了愣,笑道:“师父您脑子大概是真的坏了,您方才醒来时我还跟您说苏城北在寝殿内休息呢,这才一个时辰,您就忘得干干净净了。”
白槿心情已经好了大半,笑着应他,“我能活着就不错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还不容我多问几句了,孽徒!”
云杉见她心情有所好转,自己也跟着乐呵,“嘿”了一声同她玩笑,“师父您这就不对了,我连连照顾您十日,连觉都没睡好,我笑话您一句就不乐意了,真成!”又叮嘱道:“下次像采毒蝎草这种难事您就交给我来办,叶盛上仙可和我说了,您需要多休息,所以您老人家以后不要出去乱走动,您说您受了伤,最后还不是要让我这个徒弟照顾?”
白槿扬了扬眉,嘴角上扬地上下打量着他,没想到她说一句,这小子顶十句,果真是没大没小了,但又因为云杉照顾她十日,她心里又温暖几分。
她不自觉叹道:“想不到药司阁长老还藏着还生莲这等宝器,早知如此,何必我煞费苦心研究解读之法,又千里迢迢赶去涂灵山采毒蝎草呢?”
似在嘲笑自己多此一举,还无故给玄庭山造成了麻烦,可云杉却摇摇头,宽慰她道:“师父也是为了苏城北的安危,若不是药司阁长老把还生莲藏着掖着,谁还知道山里还有这等宝贝?所以都要赖长老才是。”
这小子倒是会帮她开脱。
“不过这还生莲要用物来呈,不然施展不出法力,所以不轻易出手。药司阁长老为了救您和苏城北,用了将近八百年的修为来呈呢。”说着,云杉用手比了一个“八”的手势给白槿看,见她有些震惊,又道:“不过长老说无碍,况且他一大把岁数也不需要那么多的修为,休息个几年也就好了,或许是因为苏城北不拜入他的门下,他心生怨念,说让苏城北这小子痊愈后给他抄一年的医谱他才肯善罢甘休呢!对师父您,倒是没有别的要求,只求您安心歇息,别再生出事端。”
白槿还没听着后半句就突然笑出声来,“苏城北这也太惨了吧,中了毒,痊愈后还要帮药司阁长老抄医谱。”
谁不知道医谱是出了名的难抄,字小如芝麻,书厚如五指宽,怕是一年抄下来,苏城北的就患重度眼疾了。
“等我好了再去探望那小子吧……”
“哎呀,师父,那小子已经没事了,方才我去给您端药膳,还见他和长逸一同玩笑呢,活蹦乱跳的,定是死不了的,倒是您……”云杉拍了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师父,这来龙去脉您不打算和我这个徒弟说说么?”又指了指房间内的随便一角,“难道您就不好奇,您是怎么回来的吗?”
这般一问倒问住她了,她不自觉地咬咬嘴唇,悄声问道:“我怎么回来哒?”
果真是脑子出了问题了……
云杉抚了抚额角,还好心里早有所准备,方才去问药司阁长老关于他师父的情况,药司阁长老回了一句“或许会有痴傻情况,不过不严重,歇息几日就好”等话,他还以为是玩笑,没想到白槿竟真有些傻了。
“师父可曾遇到过一只白兔精?”云杉试探性问道。
白槿的脑子虽然有些不灵光了,但又不是失忆,她便肯定地点点头,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嗯。”云杉应了一声,又问道:“师父在涂灵山上可是曾遇到过两个人?”
白槿诧异地看着云杉,满眼一副“你怎么知道”的神情,云杉便自然点点头,心想着原来白兔精的话倒真是可信,于是又试探性问道:“那两人也是去涂灵山采仙草的,正巧今年开了两株,所以师父还打算分他们二人一株毒蝎草,不成想被偷袭打昏,对吗?”
这种黑历史就不要再提了……白槿一脸苦相,心想着这小子莫不成是来取笑她的,于是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您被打昏后,是白兔精把您给送回来的,我和长逸问了它来龙去脉,想替师父报仇,但担心它是妖族之人,居心叵测,仅听一面之词定是不行,所以就来问问师父。”
白槿呵呵一笑,满脸疲惫之相,“它哪里是妖族的人,只不过是涂灵山上土生土长修炼成精的兔子罢了……”
云杉一听,霎时脸一沉,就因为他以为白兔精是妖族,所以好吃好喝送着,虽软禁着它,但也不敢怠慢,没想到竟只是一只不知名的小妖?
算了算了,既然真是它救师父回来,伺候好些也是应该的。
白槿本来以为身上的伤顶多两日便能痊愈,却不想,整整十日,方才好全。这十日之中她听药司阁长老的提醒,每日都要下地多走动走动,这样才康复的快些,可但凡她一起身走路,便觉着脚下如履荆棘般刺痛,全身如散架般酸软无力,不过歇一会儿也就没事了。
她后来也听说了白兔精被云杉和长逸软禁在静心阁中,于是把云杉和长逸狠狠训斥一顿,说他们这是恩将仇报,既然搞清了真相何必再囚禁他人?于是又嚷嚷着要来见白兔精,听不得一旁药司阁弟子劝解,撒开腿就向静心阁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