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做了遥远而悠长的梦。
她挥着自制的木剑挥舞了五六个时辰,早已是大汗淋漓,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连连,肚子咕咕叫了半天,摸了浑身的家当,都换不了一个馒头。正当犹豫要不要去附近人家打工换些银两时,庙内席卷一阵狂风,狂风后便是亮眼白色光晕笼罩着的素白袍子,那襟摆上绣着银色流动般的花纹真是巧夺天工,精美绝伦。
那惊为天人的眉宇,眼神如月光柔美,却又青烟惆怅,令人捉摸不透。
发愣半晌,这才连忙跪地拜见,叫了一声“白昇上仙”。
白昇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平淡而清远。清越剑啸声在她耳边划过,一把银剑赫然出现,上方三道纹浪有点点红翡如未干血迹,好生漂亮。她想伸手去摸上一摸,却又立刻收手,直至白昇命令她去接剑,这才敢小心翼翼接过,宝贝似的抚摸了许久,连谢字都忘了说。
“此剑乃是九诛淬火和四神兽灵力精血炼制而成,十丈之内杀人于无形,不过你法力平平,还不足以驾驭这把仙剑就是了。”
她连忙点头谢道:“我知道了,谢谢上仙,可是上仙为何要送我这把仙剑,我若是用此剑参加仙剑大会岂不是对其他选手太不公平?”
“此剑的大半法力已被我用仙术封印,待你有幸留在玄庭仙山,这剑便赠予你,到时我再帮你解了这剑的封印。”白昇二指定于白契剑之上,从左及右所经之处必有剑光闪烁。
她端着这把剑心里暗暗发怵,光是拿在手里就足以感受到这剑气逼人的威力,更何况要去驾驭这把剑呢?这可是把仙剑,若是拿着这把剑去参加仙剑大会,说不定还会被落下口实。
“这白契剑就暂由你来接管。无需担心他人说三道四,仙剑大会本是为各路仙家子嗣入玄庭山修习仙法而准备的,就算我给了你白契剑,你的法力也不及那些弟子的十中之一,最多就是保你一条小命。你若是输了,这剑我便会收回。”白昇低头看着她,行若无事地说道。
“只能是仙家子嗣才能参加仙剑大会吗?”她紧抿着嘴唇,有些颓然。
白昇告慰她道:“你虽肉体凡胎,却用了天山池水净身,本就不再是普通的凡人。这次仙剑大会也有凡间贤士入山,七日后你便可入山和各派仙家一同修习,最后能不能留在玄庭山还是要看你的造化。”
“小星明白,谢过白昇上仙。”她连忙跪拜谢恩,一朵槿花正巧落在她的左肩。
白昇拂去那朵槿花,欣慰一笑。
那一笑,竟让她心动不已。
也正是那一笑,打在她内心最柔软的一处,身心一切的伤痛和不安就这样被一笑抚平。
再然后,白昇就不见了。
她心里一痛,募地睁开眼睛,眼前尽是一片花海,又是一阵微风吹过,阵阵花香扑鼻,一片风声,却犹如从极乐坠回平静世间,空虚的发冷。桃花瓣落在她的肩头,片刻又被吹落在地。白槿放空了许久,直至听见夜箐冲她的嬉笑声才回过神,原来方才的一切都是梦。
身体犹如空壳,心却“砰砰”跳的快到让她有些透不过气,她捂着心脏尽力让它平复下来,有些开心,又难过的想哭,平静了许久都不曾开口说话。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夜箐坏笑地凑上来,递了她一面铜镜。只见铜镜中白槿的脸色比醉酒后还要红上万分,几乎整张脸都是红的,夜箐又故意逗她道:“是不是梦见了不该梦见的人?不会是你的如意郎君吧?”
白槿听的发抖,连忙把铜镜扔她怀里,结巴地辩解道:“什么如意郎君,简直胡说八道!”
心跳又快了几分,反而平复不下来了。白槿深呼吸了几口气,不经意见身旁有几簇被施了法的欢宜花,少说也有数百支,心中瞬间燃起一丝怒火,恼恨道:“果然是你在搞鬼!”
夜箐耸了下肩,轻松道:“我可没做什么,只不过是趁你睡着了,摘了些欢宜花放在这里罢了,最多就是让你梦见你心爱之人罢了,又不会让你中迷情的毒。”
“胡闹!”白槿红着脸厉声训斥道,将那簇欢宜花扔远,平复许久,这才觉得心跳慢了下来。
可片刻后,和师父在一起时的种种瞬间涌入她的脑海中。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白昇的座下弟子。”
“白契剑封印已解,从此你便是白契剑唯一的主人。”
“这白息剑法定要好好学习,若是你偷懒别怪我将你逐出师门。”
“榆钱落尽槿花稀,为师喜欢此句,便赐了你‘槿’字为名。”
“小槿,你和师父相依为命,以后就算出了事,为了师父,也要好好活下去。”
“.......”
画面充斥着她的大脑,她曾最美好的回忆却让她此刻如此痛苦不堪。
“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师父,师父......”感到体内真气四处游走,眼前尽是白昇。再继续下去恐会疯魔,白槿便立即盘坐在地,闭目运功调息。
夜箐愣坐在原地,她深知欢宜花虽有迷情之毒,但适量摘取亦有安神之疗效,梦所思所念之人,不曾想白槿的反应竟如此之大。
“小白......”她轻唤白槿一声,见白槿依然紧闭双目,这才心里发慌,急的冷汗直流。
白槿只觉得身体里像是燃了一把火,她越是想拼命去压制这团燥火,就越多被反噬的厉害。骨头犹如被烈火熬化一般,逼得她退无可退,全不知要捏个什么法子才能将这股燥热压下去。
清心决反复念了数百遍仍不见好转,仅能让她保存最后一丝理智。
不对,既是燥火,只需最简单的法子......
她睁大了双眼,那双眼早已热的发红,夜箐见状不妙,正想出手用魔族异术去帮她压制体内那股燥火,还不等她出手,就见白槿飞身而去,直扑向十里外的海水中。
这里的海水终年刺骨无比,就连海鸟都不愿在此处栖息,人若是不慎掉入其中,必将冻成冰雕不可,因此这片海也被称为冰海。
只见白槿纵身跃到海面之上,袭卷起一股海浪绕至周身,形成一巨大水球将自己团团围了起来。
夜箐忙着追了过去,寒风吹过,吹的她瑟瑟发抖。
海上风平浪静,只有一颗水球悬在空中。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终于有了异响,那团水球轰然炸裂,白槿从水球中一跃而出,那双被烧红的眼终于没了恐怖的血色,这才飞回岸边,全身上下湿透没有一处干的地方。
夜箐伸手去扶白槿,却发现她浑身冰冷无比,但好在她平安无事,有玄庭仙法护身不至于让她出事。
夜箐猛地倒吸了两口凉气,才发觉这白槿是想借这片冰海来给自己降温。还以为她想不开要投海自尽,若是真掉入这冰海里,就算是魔力高强的师叔都救不了她。
“你还好吧?”夜箐抱歉地明知故问道,“我看你喝醉酒昏睡了三天,就想着捉弄你一下,没想到玩笑开的有点儿过分了……”
见夜箐自责的都快哭出来了,白槿也没再怪她。
好在这冰海的温度足以压制体内的燥火,俩俩相抵,不然就是不被热死,也会被冻死。
冷静下来一想,夜箐的那簇欢宜花不足以让她如此疯魔,那究竟是何原因......
“是不是因为你喝的那壶酒实在太烈,和欢宜花香相克,所以才不舒服?”夜箐似是不经心说着。
白槿细想,喝了那桃花醉后体内的确似是生得一股暖流,温热的舒服,她才又昏昏沉沉睡了去。
桃花醉......
难不成真是因为喝了那桃花醉,又因为闻了这欢宜花香才导致的燥火过盛的缘故……
“或许是吧……”白槿说的有气无力。
夜箐在一旁看着她,看似心平气和,内心却惴惴不安。那簇欢宜花的花香最多是让唤醒人心深处的思慕怀念之情,效果因人情感深浅而有所不同。
夜箐不过是见她想报一下上次的“仇”,顺便想从她口中套出些她的秘密罢了,竟没想到她一副正派模样,心底里竟封存着如此深的爱意。
“白槿啊白槿,幸好你遇到的是我,若是你玄庭山之人知晓你的这份情意,你定要被千刀万剐不可!”夜箐暗叹着,却不敢问白槿心中的那个人是谁,也不打算告诉白槿真相,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爱那人爱的如此之深。
折腾了几个时辰,身上的衣服总算是干了大半,天色也逐渐亮起。在外面待了三天,也是时候回玄庭山了。
“你要回去了吗?”夜箐幽幽地问道。
白槿深吸了几口气,顿了许久才回答道:“是,要回去了。”
“回玄庭山,有事要处理吗?”
“没有,但还是要回去。”
“是想回去见你的如意郎君吧?”
这一身湿冷的衣服总是要换的,她在外最多就是三天,山上的一些事宜还需她来打理,总不能让云杉一人在山里收拾。
这像是个好借口,她才气定神闲道:“不是。”
最主要的,她想回去了。
虽说提前和叶盛报备过,但若被林玄发现难免又要挨一顿责罚,便准备偷偷御剑飞回清念阁,没想到刚飞入山中没多远,竟被下面飞冲上来的仙法险些把她从剑上打落下去。
玄庭山内应是安全之地,应不会有人偷袭。她侧身躲避过去,冲着法术施来的方向飞了去。
白槿轻盈落地,一抬臂,白契剑便飞回手中。见面前人有些眼熟,思索了片刻,问道:“苏城北?”
苏城北点点头,作揖行礼道:“白槿姑娘好久不见。”
与那日初次见他有所不同,他如今穿着大白对鸟吉字纹锦锦袍,一条薄荷绿戏童纹带系在腰间,束起较为精神的发髻,当真像是个风流才子。
“新弟子不得擅闯玄庭山,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偷溜出来的,沉香岛闷的不行,便想来前山看看。昨日来拜访白槿姑娘,但云杉师哥百般阻止,我只好在此等候您了。”
“找我有事?”
“聊聊天罢了。”
仙岛上来的人不能得罪,刚好也无事可做,聊聊天也是可以的,但湿着一身的衣服着实不舒服,解释道:“稍等我片刻,我去换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