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禾长老虽有不死之身,但她是在看不得上了年纪的人还要为她担心的模样。借由筹备仙剑大会一事婉拒了丘禾长老的留宿,拎着她那壶桃花醉浑浑噩噩走出养心殿。
方才强忍着内心的苦楚与丘禾长老笑逐颜开,但好几次都险些露馅,幸好这壶中的桃花醉清香四溢,足以疗愈心创,没想到丘禾长老竟还自己偷藏了一壶打算歇息时偷饮几杯,没想到被她一把抢了过来。
恒路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来,看着她有些失了魂的模样微微一愣,道:“白护法这是怎么了?该不是哪句话说的不得体,被我师父教训了一顿吧?”
她极力矜持一笑,道:“没有,只是昨天夜里休息的不好罢了,好好睡一觉就没事。对了,那个叫夜箐的女子可有平安回去?”
“这个您放心,沃民岛多为淳朴敦厚之人,夜箐姑娘不会有事,您若是担心,我便稍后再去查看。”
“你们岛上的事我不关心,我只是对她觉得有些古怪罢了。”
“夜箐姑娘只是忘了随身带入岛的玉佩,再说她也是逃出来的,可能觉得你不是沃民岛一族的,便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难不成是白槿姑娘对血滴玉的结果不信任?”
白槿嘴角抽了抽,好一个一语双关,若说是不信任,恐怕是要得罪羽落上仙和丘禾长老,连带着让恒路也觉得她疑心多虑对他不信任,这岛上的事她还是少管的好,便道:“怎么会,只是玄庭山待久了,做事都要反复确认才放心,莫见怪。”
“白槿姑娘心细,我方才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恒路笑笑,忽地觉得有所不妥,便连忙解释道:“方才师父与我说,你们已是旧识,我俩也算是‘同门’,所以我叫你白槿姑娘,你应该不介意吧?不然称你这眉目清秀的姑娘为白护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我叫着也不舒服。”
白槿扯嘴角笑笑,道:“不介意,随你怎么叫我都可以。”
她听着“白护法”这个名号也不舒服,从未为山里做过什么,却被人称作护法,真是愧不敢当。
跟着恒路走向埋藏赠与玄庭山桃花醉之处,却正巧碰见迎面走来的长逸。白槿心想着这会儿也确实是要来取酒了,忽地想到指尖上的那壶属于自己的桃花醉,便背手藏起。
长逸见是她,便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到她面前,行作揖礼,道:“白护法。”
行礼完毕,抬头看向她,眉间似有千山万水,问道:“白护法怎么在这儿,莫非也是师父派来取桃花醉?”
一看到长逸便想到了那日叶盛同她说的心堵的话,虽说她是和叶盛赌气不应牵连与长逸,但她心里仍然介意,她心里不过是一直拿长逸当普通弟子看待,并无二心。
于是便垂下眼皮,肃然道:“我是来探望丘禾长老,恰好听闻桃花醉的事,想着一并带回玄庭山区,既然你来了,也就没我什么事了,先走了。”
话音还未落,人就走了一丈远,背后传来恒路大喊声:“我已让后厨烧了可口的饭菜,白槿姑娘用过膳再走也不迟啊!”
她也大声回道:“不必了。”便加快了逃离此处的速度,御剑离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就到了玄庭山,冷着一张脸过了玄庭山的结界,守卫更是连个招呼都不敢打,连忙回避她的视线,祈祷着千万别被盯上。
回了清念阁,白槿将藏了一路的桃花醉搁置在屋内一片阴凉角落,用几件衣物遮住,乍一看看不出来,这才放心。若是被林玄发现,必然免不了一顿责罚,到时连个酒坛子都不给她留下。若是叶盛,或许她还能喝到几口,但叶盛定会喋喋不休,恐怕到时耳朵就要遭殃了。
已到午时,她便去巡山,山前山后走了一遍,山中弟子除了练剑,就是习武斗法,无聊之极。白槿闲的发慌,又在玄庭山内外绕了里外几圈,再三确认无事发生,便打了个呵欠,呆坐在殿门外的石阶上发起呆来。
“要不去找叶盛聊聊天?”她自问着,又想到前几日叶盛说的那些混账话,她便气不打一处来,连忙摇头,自答道:“我才不要理他!打死我,我都不要再和他说一句话!”
“要不去看看云杉?”这才想起自打传了云杉玄庭剑法,就很少再去关心云杉修道之事。想想这云杉在人间也是个公子哥,自幼沉迷仙家道法,当年还拜了山下一三流道士为师,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但入山前的考核险些被其他仙岛仙家弟子打个半死,但见他意念坚定,叶盛以为他是个可塑之才便把他招上了山,照着剑法学了一招幻境阵通过了最后的仙剑考核,就此留在玄庭山中。
只可惜运气不好,舍弃了养尊处优的生活来到这玄庭山,竟被林玄以灵根微弱为由,将云杉交给她来负责,但她心里明白,林玄是在嫌云杉不是仙家出身,怕丢了自己的面子。
开始时白槿也认真去传授剑法要领,可那云杉似是顽石,任凭她说教也一字不听,后来问他为何上山,难不成是忘了当年决定上山时的初心。
结果云杉的回答把她气个半死,“我上山只是为了家族门面,我云家怎么说也是县里的名门望族,从不缺钱,只缺一个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所以我才上山学习仙法,等学累了,自然会下山。”
后又问他,“既然不喜欢学仙法,当年为何还要学?”
云杉的回答直接让她暴跳如雷,险些气到吐血昏厥。他答道:“学了仙法,隔壁的叶小姐就会觉得我出类拔萃,和其他富家子弟不同,这样就能讨她的欢心。而且当年靠着那些变幻法术可吸引了不少的妙龄女子呢!”
再后来,白槿就传了他玄庭剑法,让他自己参悟,不再管他的修道之事。
掐了下人中,起身飞向沉香岛。方才巡山不见云杉的影子,或许是在距离后山数十里的沉香岛上。
片刻就到了沉香岛,左右石壁如同刀切般笔直地被绿茵点缀,白槿一脚踩在长满苔藓的石阶上,走了数十步,这才感觉到一丝剑气和一阵阵嘈杂练剑的声音。
听声音,人数应该不少。走到丛中,便看见一群与她穿着打扮相同的男子正拿着剑法书籍瞄着动作,有模有样学习着,只有一小部分还在试图御剑飞行,只可惜刚站到剑上不出片刻,就面朝地来了次亲密接触,吃了一鼻子的灰。
这些弟子她从未见过,这才回想起前些日子叶盛曾提起过近日会有新进山的弟子。不过新进山的弟子向来都是由玄训阁来负责,最多就是由她负责进行最后的考核罢了。
想不到这座仙岛竟已被玄训阁当做训练新弟子的场地了,估计是怕这些新弟子慧根不够,动作愚笨,丢了玄庭山权威的脸面,这才征用了这座仙岛。
她偷着一乐,又仔细看了一番,没看到云杉的影子,刚想离开,就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个激灵。
是云杉故意绕到她身后吓她,见计谋得逞,咯咯一笑,便作揖道:“师父来此何事?”
白槿瞥了嘴,道:“听说山里来了新弟子,我来看看,不过见这群人法力悬殊,有些疑惑罢了。”
她皱了下眉,问道:“你为什么在这儿?我在山上几次都未见你。”
“我听长逸说,最近有新弟子上山在此修行,我便想着来凑个热闹,顺便偷偷学些剑法。”他咯咯一笑,又道:“这些弟子上山也有些时日了,平日都是由九阁长老讲道考核,得空了才能来这竹林中练习剑法。不过听长老们说,幸好大部分是各派仙岛或者德高望重的长老们的子嗣,本身就有仙骨法力,所以一点就通,只怕是剩下的几个凡夫俗子就难通过考核了。”
白槿哼声笑道:“这倒未必,你和长逸不就是肉体凡胎,最后不还是留在了玄庭山上么?”
云杉耸耸肩,无所谓道:“那是运气好,谁让我当年的对手那么不堪一击,区区一个幻境阵就把他治的服服帖帖,也幸得那家伙没参透长老上课时讲到的幻境阵破解之法,不然凭那小子的碧羽剑法,说不定我早已驾鹤西去了。趁这次高人多,我就想着来这儿偷偷跟他们学一两个招式,再过几天可就是剑法补考了,再不过,怕是要被林玄上仙骂个狗血淋头。”
白槿嘴角微微抽搐,道:“我教你剑法你不认真学,反倒跑这儿和一群新弟子学习剑法招式,诚心给我丢人?”
云杉一脸委屈,道:“以前不懂事嘛,再说了,师父的剑法我真学不来,实在是太难了,白昇上仙的独门剑术岂是我短短几年就能练成的?您就是再给我十年,我也练不成其中一套啊。”
白槿长叹了口气,无奈道:“随你吧,我平日对你不过分苛刻要求,但若有不懂的地方要随时找我。”
云杉痞笑道:“好嘞,这当然没问题,这几日我苦练剑法,通过补考绝对没问题,师父放心好了。”
白槿继续看向那群弟子,发现已有几位仙家子嗣剑光微闪,照此下去不出十日,他们便可御剑在山中来去自如,亦能用仙法设界保护自己,杀几个小妖小怪不成问题。她不禁感叹道:“不愧是出身仙家,别人要几年才能参透的剑法,他们几月便能运用自如。
“师父,我还是不懂,他们既已是仙家,天生就有仙骨法力,为何不在自己岛中修习,反倒要到玄庭山来学本事?”云杉靠近白槿低声问着。
“玄庭山属仙家道法最高一派,虽与其他仙岛深情厚谊,但却是明争暗斗。部分仙岛会派几位出色弟子埋伏在玄庭山中以获取情报,但有些却是为双修提高自己的法力的修为,”又瞥了一眼云杉,“也不排除有为引人耳目,让自己风光的可能。”
云杉羞愧到恨不得跑到那群人剑下,让他们一剑劈了自己,都怪当年年少气盛,说了那些个混账话。
“师父,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您骂我可以,但不能揭我的短,我那时一心只想拜林玄上仙为师,谁知林玄上仙不肯收徒,让您带我修行,我气不过才那样说的,现如今我一心只想跟着您,哪怕学不到东西,您都赶不走我。”
云杉说的很是诚恳,听的白槿都想挤出两滴眼泪来,要不感觉对不起他说的这番话。
刚想回他一句,耳边传来一声清越的剑啸,一把仙剑直冲二人刺来。幸得白槿眼疾手快,手腕一翻,运气变出一环白色光圈做以抵挡,那把仙剑便被击碎在地。由于是练习用的佩剑,剑气不足以伤人,不然凭出招者的法力,以云杉的修行,恐怕要内脏破损。
“出招够阴的……”
“谁那么不长眼睛,还搞偷袭,伤到我们怎么办!”
一群人跑到二人面前,云杉叉着腰站出来,一副耍官威的做派,有模有样指着面前一干人等教训道:“你们几个臭小子,竟然连我都敢偷袭,你可知我是谁,伤了我,我师父可不会放过你们!”
白槿望着天,云杉可真是她的‘好徒弟’。
对面站出一人,白槿见他闪烁如星的眸子脸上隐见高贵与霸气,两手空空没有持剑,估计他就是那出招之人。
那男子瞪眼看着云杉,上下打量了几眼,见云杉身着和他们一样的玄庭弟子穿着,这才松口气,愤愤不平道:“谁知你是敌是友,万一有外族入侵,将我们一锅端怎么办?我们都为各仙岛长老子嗣,一旦出了事,玄庭山可担得起这责任?就算误伤了你,也是活该!”
“你!”
“你什么你,再者说,你在后面偷窥甚久,玄训阁早已向我们保证,不会有任何人打扰我们新弟子修行。我们现在学习的可是最近的剑法,如果有人走火入魔,你们玄庭山更是罪加一等!”
“什么叫我们玄庭山,现在你既已上了山,就是玄庭弟子,论辈分,你还得叫我师哥呢……”
满肚子的怨气还没喷发出来,云杉就被白槿一把拉到了身后,他委屈地看着白槿,刚想叫一声师父,就被白槿那双怒眼硬生生憋了回去。
毕竟是她和云杉有错在先,她不知今年玄训阁竟下了这道令,而且还和云杉在此逗留甚久,恐怕是面前男子听到了他俩的议论声,为保安全这才出手。
也幸得是遇见了他们二人,这若是林玄或林菱一时兴起来凑热闹,此男子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伤人,即便有自家长老撑腰,以那对父女平日不讲理的行为来看,恐怕此人终身都无法再上玄庭山。
白槿抱拳,略表愧疚道:“我们师徒二人奉命巡山,见此处声势浩大,便想着来看各位的修行是否顺利,就一时忘了玄训阁的告诫,打扰到了各位,还请见谅。”
那男子抿着嘴唇,内心虽有些不爽,但也回敬道:“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既然仙友是无心冒犯,我们便不再计较,如果我们把此事上报给玄训阁和各岛各派长老,可够你们二人喝一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