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惊蛰,春寒料峭,弦乐阁前就热闹起来了,等沈娘带着二娘到达的时候,阁前已等候了小娘子。她们都与二娘一般大,身量都比较修身瘦弱,模样都有自己的长处。沈娘扫视了一圈,心里感叹这天底下好看的丫头不会都聚到这里了吧。二娘这相貌在这里头也不敢说是拔尖的。等了许久终于轮到二娘,她登记籍贯、年纪、身高等信息后才能入阁。
二娘拿到通凭只能自己进去,一路上生怕自己跟丢了,也来不及看阁内布置。她随着大流绕过一个回廊后便来到一个开阔的空地。
空地中间放着一张案台,坐着一个大约三十来岁妇人,她穿着杏色半臂襦裙挽着简单发髻,看上去庄严清丽。旁边站着两位年纪与她相仿的娘子,姿色中等,衣着装扮倒是华丽许多。二娘心中有些疑惑,就听到旁边有两个小声议论,才知道坐着的便是在这一带极有名气的楚阁主,旁边两位是玄黄两班的先生。
考核开始了,那些被叫到名字的娘子要上前行礼,脸稍圆的先生负责查看她们的外形,根据外貌,身形各项分别评为上中下三等。接着要做一些旋转、下腰、搬腿等基本动作,由另一位先生根据她们的软开度评判。最后自由表演一小段自身的绝活让楚阁主评判。
二娘等在一旁发现有不少十分惊喜的表演,不禁感叹扬州果然是人杰地灵。最出彩的便是一个叫彩凤,瓜子脸一双有神的眼睛,身形笔直高挑,现在众人间都很出色。基本功更是无可挑剔,就算最难的旋转她也做得又快又稳。自由发挥做了在场所有这个年纪都完成不了旋转和跳跃组合,赢了满堂彩,评了三个上等直接入了玄字班。
等到所有考核结束,已是日落时分,二娘一走出门就看见天上群鸟飞向绚烂的晚霞,内心前所未有的祥和。想着以后能和这么多优秀的人一起学习,她心中有些雀跃。
她见着沈娘还站在门口等她,眼睛顿时有些湿润,她这样一个没有记忆的孤儿能遇上这么多真心待她好的人,是一件多幸运的事情啊。
沈娘见她笑着小跑过来,打趣道:“难得见你这么孩子气,应该是通过了吧。”
二娘点了点头,亮出弦乐阁的牌子,上面写着一个玄字。
沈娘给二娘擦了擦脸喜道:“竟然还是玄字班,刚入就到玄字我们二娘也太厉害了吧。”
二娘眨了眨眼,又笑着摇了摇头道:“可惜沈娘没见到那个场面,今个儿出彩的大有人在,我也只能算平常。”
沈娘不以为然道:“会讨巧我见多了,你能够以平常入玄字班才显本事。我早上就让厨娘给你准备好些你爱吃的,我们先回去。”
二娘心下不赞同沈娘如此盲目夸赞自己,今日那个彩凤做得那些动作,都是下过苦功夫才能做到。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以后入了弦月阁一定要加倍努力才行。她也不愿扫兴,只撒娇道自己肚子早饿扁了。
三日后午时,二娘便带着收拾好的行装又重新来到了弦乐阁,从此这里就是她生活的新地方。
她们这些新人被一个叫郝大娘的管事一路带着先到之前考核的地方然后再穿过一个小门就来到了内阁。原来弦月阁有内外之分,外阁给舞乐人等暂居之所。
内阁是学生和教习先生居住之地,管理也比外阁严格,一般人没有令牌不能从小门通过。而且除了节日和楚阁主应允外,所有人也不能随意出入此门。一进入内阁就看见四座阁楼被直棂窗的回廊连接成一个四合院,中间约有十米宽度,周围都用花木点缀,大气古朴。二娘心中暗想,这楚阁主住所和装扮倒像个隐士,只不过这中间空着一片空地不知做何用处。
郝大娘及时解惑,阁中空地都是为了方便课考及日常练习。南面阁楼是楚阁主与先生住所,北面则是天地班学生住处,东西两面是会客、排练为主。
沿着走廊穿过院子是一片小竹林,竹林后边一排屋子就是二娘她们的住所,隔着一个小池塘还有一排屋子住着管事和奴仆。郝大娘领着她们到了住处又叮嘱一番,就让她们各自安置了。
郝大娘安排每两个人一间房,二娘与一个叫河丫的女娃住一间。二娘对河丫也有印象,翻跟斗是她的绝活,她记得那天她连翻十五个跟斗面色如常。两个都是同龄人,河丫又是个活泛性子,一来一往聊起了天,很快便相熟了。河丫今年也才十岁,脸和眼睛鼻子都圆圆的,见之可亲。她家就住在附近河岸边,上面有三个哥哥,家里比较穷。她父亲见近年河岸附近客商云集,舞姬很受欢迎,又想着河丫从小跟着百戏团表演,就咬咬牙让她入弦乐阁学艺。
也因着从小混迹市井,河丫对许多事情都了如指掌,她总是有说不完的趣事。一个会聊一个爱听,两人同居起来十分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