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其实你自己就可以去装。”五郎说。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装。”二伯有点心动:“五郎你教教二伯。”
五郎:“您不说我都要教您,这样子,装黄鳝的笼子里放一点野兔野鸡的内脏、蛋壳、蚯蚓、蚌肉等这些东西做饵,黄鳝是白天休息晚上出来活动的,笼子天黑前去装,选水草稍微多的地方,进口放入水中,盖口向上用草塞住,高出水面一点,笼子上绑一根绳子,绳子另一头固定在岸边,拿草盖住笼子高出水面部分,第二天早上去收就好。”
见曹长寿还是有一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的样子,五郎又说:“二伯,等你编好了笼子,我和你一起去装一次。”
曹长寿松了一口气:“那二伯到时候就靠你了。”
五郎:“我也想去装一次的。”
心里突然有点怀念,好久没有装过鳝鱼毫子了,是真的有点想。
曹长寿:“那好,你先去忙你的吧,我先去编几个出来拿给你看看。”
“嗯,二伯,那我去做事了。”五郎起身去忙豆芽的事。
曹长寿的篾匠手艺是跟他岳父学的。
那时候,他还小,他岳父经常坐在自家门口的大树下做篾活,编一些家用的箩筐、簸箕之类的东西,等莲花镇赶集的时候拿去卖,补贴一点家用。
一帮小孩子经常会去那里玩,围着他岳父看他编东西。
他岳父甄老四是个性格好的,不仅不赶孩子们走,偶尔还会编一两个小玩意儿给他们玩。
别的孩子都只是喜欢玩具本身,小长寿却是爱上了编织玩具的手艺,只要有空就会跑过去那边。
开始只是在旁边看,慢慢的会拿起甄老四废弃的篾片编着玩,甄老四也不说他,还偶尔指点一下。
很快,他就发现这孩子很有篾匠天赋,没多久编出来的东西就似模似样。
这让甄老四教得更加用心,曹长寿的篾匠手艺也跟着越来越好。
只比曹长寿小一岁的甄老四的三闺女甄秀英也和曹长寿越来越熟。
等到曹长寿成年,他的手艺就超过了甄老四,甄秀英也顺便被他娶了回家。
但曹长寿却只编自己家用的东西,不会编了东西拿去集上卖,只因为他岳父会把编的篾活拿去集上卖。
为这事,甄老四还劝过他,说集上也不只有他一个卖竹编的,多你曹长寿一个也不多。
曹长寿死犟,说少我曹长寿一个他也不少呀。
对于这样的女婿,甄老四虽然当面骂他蠢驴,说他又蠢又犟。
背后却是满意的不得了,只要跟人说起来都是夸,那是又孝顺又仁义,绝对是女婿中的典范,莲花好女婿的不二人选。
话说大丫的婆家就是甄老四的师兄家,两师兄弟学艺的时候感情很好,出师后也一直有来往。
这位肖师兄家在莲花镇和坑梓镇之间,日常做的篾活可以卖到两个集市上去,手里的活在农闲时没怎么停过。
肖师兄也认识曹长寿,对他的手艺和人品很是认可,更不用说师弟甄老四每当说起这个女婿都是赞誉有加。
所以当他的三孙子要说亲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曹长寿的大闺女正好年龄相仿。
于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和师弟提了一下,甄老四说那就看一看呗,结果两家这么一看,竟然成了。
当时肖老头可是高兴坏了,硬拉着甄老四喝得醉了一场,吐了一身,回去被家里的老太婆骂了个狗血淋头。
外人都认可,二伯母甄秀英就更觉得自己好运了,嫁的男人虽然没多大本事,也不是很有上进心,但这人重感情,对自己很好,对孩子们疼爱有加,家里的日子没有荣华富贵,却也小家安宁,很是舒心。
当然,曹长寿不卖篾活,他家的日子过得仍然比一般月塘村村民要好。
怎么说老曹家也是拥有50亩水田和10亩山坡地的人家,在月塘村算得上中上之家了。
虽然说老曹家一大家子,人均才两亩水田一点山地,但其实月塘村更多的人家是没有人均两亩水田的。
曹老头和他大哥分家的时候,每家就只分了20亩水田,还是这些年来老两口找准机会在村里置办了30亩水田,才有了现在的规模的。
曹长寿不卖篾活,自己家用的却还是不用出去买,从刷锅的刷把到扫地的扫把,筐、箩、筛子、簸箕等等,包括坐的竹凳都能做,他岳父家用的都有很多是他做了送过去的。
当他走到自己住的地方,就已经想好了要用什么样的篾来编装黄鳝的笼子。
于是,径直来到存放竹篾和做篾活的工具的地方,拿出竹篾和工具。
做篾活的工具主要是一把篾刀,曹长寿试了试篾刀,发现不够锋利了,便找出磨刀石拿着篾刀到院子里的水池边来磨篾刀。
对于乡下人来说,磨刀是所有男人和部分女人都掌握的技能,差别只在于水平的高低。
曹长寿作为一个优秀的篾匠,磨刀的水平自然也是专业的,只见篾刀在磨刀石上快速的来回循环,曹长寿不时的撒一点水在刀和磨刀石上。
一会后,曹长寿感觉差不多了,便停下来把刀拿到眼前来看,只见到刀身明亮光泽,刀口处刀锋已薄如蝉翼。
曹长寿觉得这把刀现在肯定没有倚天剑的锐利,因为篾刀前段压根儿就没有开锋和尖端,但这把篾刀的锋利程度却有可能赶上了屠龙刀,端的是吹毛立断削铁如泥。
一刀在手,曹长寿眼神迷离,目现温柔,脸露甜笑,刀光中闪过他和甄秀英的初见。
小小的他坐在甄师傅旁边用篾片编着一只竹蜻蜓,甄师傅另一边一个清秀的小姑娘伸头看过来,略显惊讶,隐若渴望。
后来,两人慢慢长大,眼神交流渐渐增多,再后来,两人拉着手坐在沟边,浅笑低语。
再一日,他俩定亲,她用自己存的私房钱去镇上的章铁匠那里打了这把刀送给他,在他的心里,这把篾刀是比屠龙刀更宝贵的刀。
刀磨利了,剖起篾片来就事半功倍,篾片差不多够用后,曹长寿开始编织装黄鳝的笼子。
先起一个头,从进口开始,留出竹须,入口,慢慢往外扩,碗口大后,反过来往里收。
又编了一点点,曹长寿停下,起身拿起编的半个笼子去给五郎看,以便定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