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戳了戳向南夹给我的肉,筷子和糖醋酱之间拉了丝。
“你好细心啊,你也知道小恺最喜欢吃什么的吗?”我突然想知道答案,心里有种莫名的期待。
“他喜欢梅童鱼,觉得很鲜甜。”向南咽下嘴里的食物,转头稍微靠近我,“阿程对吃的不在意,有什么吃什么,他是易胖体质,不在吃食上花时间。”他给我夹了一块家烧豆腐,接着说:“老李,广东人,讲究吃,他最爱的可能还是家乡味,像什么水晶饺,盲公饼这些,在这里看不出来他什么偏好。”最后,他放下筷子,擦擦嘴,靠在椅背上看着我:“你喜欢吃甜的东西。”
“哇唔……”我嘴里塞着他刚才夹给我的豆腐,又不好大声捧场。我从没留意过周向南原来如此细心,这段话信手拈来,平时没少关注大家吧,可我怎么没那么开心呢?
……
这时候音乐响起来,主持人又走上台,要玩游戏了。这个环节会穿插着抽奖,主持人提醒说奖券在骨碟下压着,要时刻关注,过号作废。一上来是简单的小游戏,宾客带只要着酒杯上台对着新人桌敬一口,然后说一个祝福的成语,就可以拿到玩具了。这个游戏是为了送礼物而开设的吧,我们这桌就在花路台侧,几个男孩子听到游戏规则后马上拿起酒杯一个跨步站上台。在主持人面前排队的前几个都是我们这桌的人,他们顺利拿到海豚玩偶就下来了。
我记得程礼和很喜欢海豚,他的钱包上都有个海豚的刺绣图案。我们部门聚餐都是我结的帐,他在吃饭前就会把钱包甩给我,饭后当然是醉的不省人事,我是他们几个默认的收拾烂摊子的人。每次打车回来,我得一个接一个的把醉鬼们塞进出租车,麻利的把塑料袋套在他们的耳朵上,撑开袋子蒙住各位的嘴巴。
这几个小兄弟酒品还不错,不会疯疯癫癫上蹿下跳,我也省事很多。小恺是个酒精过敏体质,一喝马上全身通红,但是他还是会和大家梭哈,被灌晕后会卖萌唱歌,怎么撒娇怎么来。周向南很乖,一喝多会在椅子上坐的直直的,眼睛瞪的老大,眼神涣散,叫不应。程礼和酒量一般口气倒不小,一边喝一边吐,还爱叫嚣,最后往往是趴在桌子上睡着的那个。我们几个女生已经见怪不怪,自觉的收拾残局,各自领几个上车运回学校。
这样说起来,我倒是从没喝醉过。
“程礼和最喜欢海豚了,你看他买的玩具也是海豚,他说海豚智商最高了。”我和小七眼睛看着台上,嘴里说着话。
“海豚憨憨的,和他很配。我觉得这次再见他,整个人气质都变了。”小七回了我一句。
“可能是年纪大了吧。”我嬉笑着回答小七。
“哎,你刚才和周向南说什么呢,我看你蛮开心的。”小七突然一个拐弯,问到周向南。
我下意识的打起马虎眼:“没什么,就随便聊。”
“那他怎么还给你夹菜呀,这么贴心。”小七说着,斜我一眼,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换了个主语:“他刚才和我介绍大家最喜欢吃什么菜。”
“给你,”向南回来了,把玩具递给我,“我不用。”
我看了小七一眼,她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咧了咧嘴角,拿起手机靠在椅子上,不再看我。
“那你上去干嘛呀?”我缓缓伸出手接过玩具,他举在半空中应该很尴尬吧,我还是接下的好。
“捧个场嘛,大家都是去捧场的,热闹一下。”说着他用手带了一圈,“你看,人人有份。”
我扫了一圈这桌的男士们,人手一只,都拿在手上对我展示了一番。哈,大家何时何地都很有团队意识,懂的共进退,不错。
小恺站起来,躬过身,笑意盈盈的伸出手:“我的也给你。”说完就把海豚向我这边抛过来。
李不言也跟着抛给我:“我也给芝芝。”
陈远山似乎本来想送给Nicole,都已经一只手环住她的椅背了,但是他似乎明白了大家的意思,也抛给了我,并且强调“我的也给涂芝芝”。
我看着大家的举动,突然很委屈,眼睛马上蒙上一层雾气。我知道大家都在安慰我,我知道如果我不想说,他们也不会问,而这说与不说,也已经不重要了。
我扯开嘴角咧着笑,把大家送给我的海豚抱在一起,“谢谢,我都拿回去放到车里,上班下班都看到你们。嘿嘿。”
“这么友爱吗。”这时候程礼和回来了,新娘还在抢妆,等下他们要开始去每一桌敬酒。这会儿还有点时间,过来和我们聊聊天。
“刚才一直在忙,都没怎么和你们说上话。”说着他拍了拍我的椅背,震的在喝水的我呛了一口。
“咳咳,你吃饭了吗?”我问他。
“吃了一点,哎,事情太多了。”程礼和搓着手回我。
“来,再吃点。”我用牙签挑起桌上的方糕,递给程礼和。
他给了我一个感激的眼神,接过方糕咬了一口:“你们几个的房间我都订好了,观云,等下问服务员在哪里啊,我就不带路了。”
“最靠近山顶的一幢排屋,视野开阔,可漂亮了,你们有兴趣还能看个日出什么的,整栋都是我们的昂。”程礼和手舞足蹈的给我们介绍着,“楼下的庭院还有个小bar,我已经叫人布置了,等下这里结束了,我们去那里续个摊,搞个afterparty。好不容易聚一起,今晚不醉不归啊。”
“那是当然,今天晚上你只能被抬出去,不可能走着出去的。嫂子对不起了啊!”小恺接过话,特意加重尾音,举起酒杯对着程礼和,“新婚快乐。”
“没问题,谁怕谁啊,你们别怂,我都好说。”程礼和指着小恺呛起来,转身从主桌拿起自己的杯子。
“那大家这顿吃好,下顿开喝,等下过去了,每个人都得喝点。”向南站起来举起饮料对着我们扫了一圈。
大家也应声站起来,举起酒杯:“祝程礼和新婚快乐,千杯不醉……?~”
小七拍拍我的肩,告诉我新娘回来了。我看周莹穿了一条红色贴身露背的敬酒服,很显身材,高挑玲珑,看的我都心动。我转头告诉周向南来活儿了,他走之前把奖券交到我手里,说了句“may the force be with you ”就走了。程礼和夫妻俩带着四个伴娘四个伴郎浩浩荡荡的拉开了敬酒之旅的序幕。我和小七相互敬了一杯,等待开奖,现在只有中奖才能慰藉我。
尽管这个场合不是我所希望的,但对于中奖的执念却是不分场合的。我和小七听着主持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念出中奖号码,抓在手里的奖券却一次又一次的与幸运号码擦肩而过。唉,到了最后,我和小七相顾无言,只有杯中酒解意。
我们这桌真是没大运气,除了国际友人Nicole中了一本Kindle之外,全都没消息。Nicole从听到中奖开始就狂吻奖券,拿回来Kindle后,还对着我们每个人show了个遍,挨个儿敬酒。我看Nicole这么开朗,她和我们互动的时候,陈远山的眼神就一直追随着她,想必,他现在很幸福吧。
我和陈远山很对路,真?缘分天注定。我们从不探讨什么人生哲理,只看闲情逸趣,相互很能懂对方的点,抛梗接梗就像多年老友一样。我向李不言表白失败那会儿,他也不会多问,只是每次开会都会和我另开一席。我坐在靠近门口的座位上,他坐在过道一边,隔开我和李不言。后来我们很习惯这样坐着,导致下一届小学弟小学妹进来后一致以为我们是情侣,等到大家玩熟了才了解我们的关系。
后来陈远山追上了联合实验室里面下一届的一个小姑娘,他那会儿已经不在部门里活动了,认识他的人也不多,而且他已经在准备出国,语言考试已经过关,估计8、9个月后就会踏上大美利坚合众国的土地。几个知道这事儿的学弟学妹有点愤愤不平,形容这是一段“高阶位者对低阶位者的单向霸凌”。
小朋友们坐不住了,在干事开会的时候爆出来,七嘴八舌的“讨伐”着陈远山。我听他们越讲越扭曲,不相信陈远山是他们口中的玩弄者,于是躲出教室给他打电话。
“我都听说了,你和人家小姑娘玩什么倒计时游戏啊?怎么回事,陈远山?”我有些生气的问他。
“别人不知道就算了,你也不理解我吗?”陈远山在电话那头很平静的回我。
“我不知道,我怎么理解呀?”
“就是发生了一段爱情。”
“在这个档口?”
“在这个档口。”
“……我也认为这会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你走之后,她还在。”我听陈远山回答的如此直接了当,顿时泄了气。
“我们认真聊过这件事,双方同意才决定继续走下去。爱情不就是盲目虚妄的吗?芝芝,你遇到了,就会理解我。”
“我不懂。”
“会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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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陈远山看着“陈家妮”的情景,就是爱情的模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