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活,对谁来说都算不得轻松愉快。钟笙并不是那种过目不忘,一点就通的天才,三年高中对于他来说,也算得上是煎熬了。压着分数线,小心翼翼的考上了个二本大学,这对于家人来说,已经是烧高香了。对于钟笙自己而言,苦难也终于结束,接下来的大学生活,已经可以用憧憬来形容了。
接着是漫长的暑假,压抑已久的钟笙,如同努力了一整个春夏的花朵,终于在盛夏十分,尽情的绽放了。
9月1日,大学开学的日子,因为闰月的关系,那一天,农历七月十四。
因为钟笙的高中是封闭式寄宿学校,来到陌生的城市,开始一段新的陌生的人生,对于他来说,没有太大的问题。
第一天真的是非常忙碌,报道,入籍,分配宿舍,办理食堂饭卡,领教材,等等等等,校园里的新生们,在学长学姐们的帮助下,满校园的乱串。直到下午五点多,钟笙才终于躺在了男舍6栋302的宿舍床上。前前后后没多少的时间,3个室友都如钟笙一样,瘫在床上,再也不想起来了似的。
9月2日,农历七月十五。
钟笙一大早就被饿醒了,昨天过于疲劳,晚饭都没力气去吃。那三位室友,昨天晚上都躺在床上闲聊过,门左边1床的唐飞,紧挨着他的2床杜伟洪,门右边3床石可为,以及紧挨着他的钟笙。
钟笙被饿醒的时候,那三位还在与庄周共舞,轻手轻脚的洗漱后,钟笙出了门去。却不曾想,这一出门,却是一场漫长的离别。
宿舍楼离校门很近,离食堂却有点远,昨天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校门外有个早晨店,钟笙就这么慢悠悠的向那个方向走去。
钟笙站在早餐店的门口,电话响了,是他爸爸来的电话。
“儿子,在那呆的怎么样啊。”
“爸,这才六点多,你今天起的也太早了吧?”
“嗨,这不是关心儿子呢嘛,怎么样?在那一切都顺利的吧?”
“顺利着呢,昨儿忙了一天,累的我连给你打个电话汇报的力气都没有了。”
半坡上,一辆黑色的尼桑小轿车,正悄无声息的滑坡了。
“那行,你出门在外的不要太节俭啊···”
“哎呀,老爸,我不是小孩子了好不好,再说你也改改词儿啊,几年前我上高中的时候你也是这话儿。”
“嘿,小兔崽子,天高皇帝远了是吧?闲你爹啰嗦是吧?”
“轰”的一声,倒着滑坡的尼桑小轿车,紧贴着钟笙的左边身子,疾驰而过,撞上了早餐店的门。巨大的撞击,震掉了早餐店的牌匾,而牌匾,一丝不差,正正好好的,砸在了钟笙的脑袋上。一瞬间,甚至于,钟笙并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便失去了意识。
“喂,喂,小笙,出什么事了?”落在地上的手机里,声音急切。
第二人民医院的急诊室,钟笙面临着有生以来最大的危机,无时无刻不在生死边缘徘徊。五个小时以后,钟笙的父亲,钟闻赶来,又一个时辰以后,钟笙算是勉强脱离了危险,生命体征终于平稳。而钟笙,并没有醒来。
头部受到重击,左肩胛骨骨折,后背被掉下来的牌匾一角,划了一道深可见骨,三十厘米长的曲线形巨大伤痕,血肉外翻,看起来十分恐怖。
傍晚时分,几乎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三位室友,随同系主任和辅导员前来探望,昏迷中的钟笙,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反应。只有父亲钟闻,对大家的探望表示了感谢。钟闻有些萎靡不振,倒不是伤心过度,看起来,倒像是心力交瘁的疲惫感。
为何钟笙的母亲没来呢?钟笙自记事起就没见过母亲,家里倒是有不少母亲的东西,可父亲从来不提起有关母亲的事,以至于,钟笙直到如今也不知道母亲是死是活。无论钟笙怎么问起,父亲永远都是满含笑意的一句话:“该叫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
凌晨零点,钟笙的生命又一次受到威胁,血压急降,浑身抽搐,鼻孔溢血。医生护士们组织了又一轮的抢救。钟闻独自坐在一边神情凝重,振振有词。9月3日,凌晨两点,钟笙又一次被从死亡线拉了回来。医护们终于松下一口气,可以慢条斯理的擦汗,而钟闻,却双眼泛红,瘫倒在墙角。
两天后,三位室友又来探望,这次是穿着军装,看来是参加了军训,可钟笙依然没有醒来。
钟笙昏迷的第七天,被抢救了半夜,虽然又一次被抢救回来,可还是不省人事。
第十三天,钟笙终于睁开了眼,入眼便是佝偻在床边的父亲。父亲本是个高大威武的大汉,虽然四十好几了,头发却乌黑又浓密,在钟笙的眼中,父亲一直都是个如铁塔一般的汉子。如今的父亲,让钟笙心疼不已。身高近一米九的大汉,佝偻在陪护椅上,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乱糟糟的头发,像是有鸟儿在上面留宿过。
后背撕心裂肺的痛,整个左边身子,完全失去了知觉,喉咙里一股腥甜的味道,竟是一个音儿也发不出。身体的痛苦,对父亲的心疼,竟让钟笙哽咽着流下泪来。双眼逐渐被泪水模糊,以至于看不清父亲的脸,这便让眼泪越发的止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