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季韵派宋妈妈来送过一次饭,是李媛媛开门接的,原本打算开口提示一声,但见木崖羽神情专注,目光冷厉,她虽然饿了却愣是没敢开口,再说唐诗诗是自己未来的主子,一个外人郎中尚且如此用心,自己又怎么好意思独自吃饭呢,最后只能用金属罩子盖着放在一旁的地板上,谁都没有动身,直到木崖羽全部施针完毕,疲惫不堪的瘫坐在地板上,李媛媛才开口说是饭到了。
木崖羽先前还有些胃口,不知道是过了饭点还是累的,此时一点食欲都没有,只想找个东西靠一靠,望着一旁不停搓手的无知,说道“丫头要不你先去吃吧,吃完过来替下李姑娘”
“你呢?你不吃吗?”
“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会”
“你的脸色不太好”无知担忧的看着木崖羽,满脸的汗水,眼睛半睁半闭,说话有气无力。
“没事,就是累的”木崖羽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寻了一处墙角靠着坐下,木制的墙壁温乎乎很舒服,闭上眼,没多久便沉沉的睡过去。
“我还是第一次见他累成这样,会治病救人也不是个好事”无知自顾自的说着,紧接着沉思了片刻,回过头“媛媛要不你先去吃吧,忙了这么久也没来得及休息”
“我不累,只是擦拭身体而已,还是你先去吃吧”李媛媛本能的谦让,一来是因为无知年龄小,自己一直把她当妹妹对待,二来两人关系很好,抛下无知独自去吃饭,她心里拗不过这个坎。
“算了,我帮你吧,收拾完再一起吃”无知挪动了一下屁股,拿着一块手巾开始帮忙擦拭唐诗诗的身体,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眼熟睡中的木崖羽。
如果是平时李媛媛总会忍不住挖苦几句,可今天她只觉得羡慕,两人相处的方式轻松惬意,在外人看来很舒适,以前的无知上蹿下跳,到处疯魔,性子像她那根冲天的辫子,难驯跋扈,稍有不如意,便会放出小纸人撕咬人,可这次再见到,简直脱胎换骨仿佛变了一个人。
性子温顺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尤其是跟这个男子在一起的时候,或嗔或痴或娇或怒,一颦一笑是那么的鲜活,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担忧,万一哪天男子不再对她好,或者男子出了意外,她岂不是要疯掉了,虽说活了许多年,可这心性始终是小孩子,喜怒哀惧从来也不掩饰。
“闲着也是闲着,要不你跟我说说你们两个的事吧”李媛媛随口说道。
“我们两个的事?”无知的眼睛陡然一亮,回忆起跟老木这段时间的点滴,恨不能让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好,可惜之前一直寻不到合适的人聆听,如今经李媛媛一提,顿时打开了话匣子,从阳城相遇开始,娓娓道来。
“你就真打算这么跟着他?”
“难得遇上有趣的人,丹凤城白露阁他能舍生忘死的护住我,我为什么不能陪他一路?”
“你的确变了不少,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我以前什么样?”
两个女子为唐诗诗擦拭完身体,吃完饭,抱膝对坐长谈。
“以前?”李媛媛望着雾气弥漫的前方,沉思了片刻说道“嚣张跋扈,性子乖张,不受约束,稍有不如意便放小纸人咬人,总之就是刺头,逮谁咬谁”
无知白了李媛媛一眼,委屈巴巴的说道“我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吗?我怎么不记得放小纸人咬你?”
“怎么你还真想放小纸人咬我?”
无知轻轻推了她一把“怎么会呢,你跟季姨是这个世上除了老木之外跟我最亲近的人”
“枉我们认识十几年了,居然不及你认识一个月的男人,真是见色忘义,你真的了解他吗?”
无知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有时候看得懂,有时候又看不懂,他平静温和的外表下藏着某种狠厉,令人不寒而栗”
“既然知道他危险,为何还要执意跟着他?”
无知趴在手臂上,粉红的脸蛋上落着数颗莹莹透亮的水珠,乌黑的眸子中有一种近似飞蛾扑火的视死感,安安静静,环膝而抱,犹如一朵开在湖面的莲蓬。
“跟他在一起心安,不觉得孤苦,夜里也不觉得冷,也不再是一个没人要的野魂,媛媛你说的对,我以前很刺,可现在我收起来了,我怕扎伤他”
李媛媛望着郁郁的无知,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疼,自己从四岁养在季韵膝下,与无知相识,如今十多年过去了,来来去去,她还是以前的模样,只是性子却多了一丝阴柔更像女人,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没好气的说道“你呀真是没救了,中毒太深”
两人天马行空的聊着,更多的时候是无知说李媛媛听,毕竟谷里就这么大,说来说去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什么值得品味的,倒是无知天南海北乱闯,各种奇闻逸事见多了也能信口胡诌几句,说着说着不自觉又回到木崖羽身上。
李媛媛杵着下颚目不转睛的盯着无知,每当提到木崖羽这三个字的时候,那双灵动的眼睛便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亮,这种光亮令她心生向往,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不胜数,穷极一生认识的人不过尔尔,能碰到一个帮自己挣脱出泥潭,带给自己光亮的人,实乃万幸,无知的改变是为他而改变,自己是否也幸遇到那个,愿意为他改变的人?
木崖羽从睡梦中醒过来,全身的疲乏减轻的不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抖擞了一下精神,看着一旁抱膝侃侃而谈的两人,随口问道“说什么呢这么开心?”,走到托盘前打开盖子,里面还有大半的菜跟米饭,另外还有一碗小粥。
“你们两个吃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
“吃过了,都是留给你的”无知头也不回的答道。
饭毕,三人继续开始第二遍施针。
黄昏的时候,葛嬷嬷从藏兵洞中回来了,季韵坐在廊下望着前方映着金黄日光的河流入神,林荫道上两只老母鸡带着几只小鸡崽悠哉悠哉的寻食。
葛嬷嬷站在季韵身后,恭敬的说道“姑娘,祭祀的事宜都已经准备妥当”
季韵轻轻嗯了一声没有细问,这葛嬷嬷是谷里的老人,算上自己,服侍过两代谷主,上一代谷主的祭祀礼仪就是由她主持,此次不过是照搬过去的传统而已,想来已经是轻车熟路。
葛嬷嬷猜不透自家主子的心思,就像现在,忧思心重,美丽的背影既孤独又落寞,如今也算是儿女双全,并且继任谷主,可是这么多年来却很少过问谷里的事,都是由自己跟李媛媛打理,时常见她一个人盯着河面,从黄昏坐到日落,或许是在想某个人,难不成是唐家那个男儿?可回谷这么多年,一次也没见她提过那个名字。
“公子跟小姐还没有出来?”葛嬷嬷岔开话题。
“没有,估计要等到明天早上”
“也不知道这位公子是否真的有办法治愈小姐,前几任兵主,无一不是大德大能,修为通天之人,眼下这位兵主实在令人费解”
“天选之人,非你我肉眼凡胎可窥”
“谷主,嬷嬷开饭了”厨房传来宋妈妈的声音。
“吃饭吧”季韵起身与葛嬷嬷一道向厨房的位置走去。
浴室里待久了便会口干舌燥,好在来时准备了充足的清水,地上摆放着两只碗,底部还沉着一汪水渍,第二遍银针行过之后,唐诗诗的身体明显好转,肌肤恢复了嫩白,皮肤下网织着翠绿色的血管,没了毒素,整个人好似透明的,虽然身上满布着疮疤,但是已经掩盖不了那种青葱气息的诱惑,平坦的小腹,
木崖羽枕着一块折叠整齐的布平躺在地板上,无知蜷缩着依偎在他身旁,李媛媛则是独自靠在角落里,三个人都累极了,闭上眼没一会便沉沉的睡过去,此时已经入夜,那滴滴答答的落水声又好似催眠曲。
不知过了多久木崖羽从睡梦中醒过来,眼睛又干又涩,被惨白的油灯光一照顿时流下了眼泪,眯瞪了好一会才重新视物,心有挂碍,睡觉也浅,看着熟睡中的两人,打了个哈欠,起身来到水池边滑入水中,温热的池水漫过胸口,疲劳的身体透着说不出的舒坦,尤其是后背那道被砍中的疤痕,透着麻痒。
休息了一阵之后,木崖羽重新从水池中出来,全身挂着湿淋淋的水珠坐到唐诗诗的身边,先前一直忙于施针并未怎么注意,此时再看到唐诗诗光洁的胴体,顿时尴尬无比,心也跟着剧烈的跳动,面红耳赤,身体莫名的燥热,长舒了口气,试图想点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可惜都无济于事无补,最后还是用银针扎在自己左手虎口,靠着疼痛才冷静下来。
如今唐诗诗体内的毒素已经清理的差不多,这第三遍施针相较于前两遍要轻松的多,主要是疏通经脉,活络血液,自然也不再需要人擦拭身体,当然随着皮肤的大量出汗还会排出少量的毒素。
还是从面部开始,唐诗诗的身体已经差不多恢复如初,虽然依旧是满目疮痍,但还是有几分诱惑力,木崖羽原本还担心自己在施针的时候,心里会受到影响,可当拿起银针的那一刻,面前躺着的不过是个病人而非女人,熟练的找到穴位,熟练下针,一切远比自己想象的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