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眼中含着呛出来的泪花,沙哑的说道“我~我是被吓到了”,然后扭头看向木崖羽的后背“你的后背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那么长一道伤?”
木崖羽不以为然的说道“是上次在树林中被屠夫砍中”
无知气愤的拍了一下水面“这屠夫真不是什么好人,千万别再让我碰到,否则定让我的小纸人把他戳烂”,她倒是忘了自己的小纸人是如何被付之一炬的,胡乱发泄了一番胸中的恶气,绕到木崖羽身后,伸出小手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伤口,皱着眉头说道“疼不疼啊?”
木崖羽的后背除了那道刀痕,在腰部的位置还有一颗拳头大小的印痕也是清晰可见。
“不疼了”不疼?不疼才怪,木崖羽是不想小丫头担心,免得到时候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拉着无知的手腕,两人重新并排坐在水池边。
无知虽小,却终究是个女孩子,刚才指尖滑过脊梁的时候,木崖羽心里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木崖羽摊开手掌,掌心悬浮着一枚漆黑如墨的莲花“你说你是魔宗的人,可识得此莲花?”
无知双手捧在掌心,神情激动,连连点头说道“这是魔宗右使魔莲姐姐的本命莲花”
“当年她受伤前往剑阁求救,之后被惊泣叔改换容貌留在玄青宗,现在是流星宫宫主段华清的门生,这莲花是她送给我用来保命的,当日在树林正是它替我挡下了屠夫的一刀”
“看样子你跟阿姐的关系还不赖嘛”无知把玩着手里的黑莲,时隔多年再见昔年熟悉的东西,不免感慨万千“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命运,让我梦到了你,寻到你,魔宗女子甚少,以前我们几个有事没事的时候都会聚在一起,倩姐、莲姐还有……”
“昔年魔宗活着的还有多少人?”
“哪里还有什么人,战死的战死,投降的投降,有的~有的为了苟活,不惜爬上了应礼的床”无知说着再次愤恨的用力拍打了一下水面。
木崖羽感受到无知眼中的愤怒,宽慰道“或许有难言的苦衷也说不定”
“背叛就是背叛,什么苦衷不苦衷的,如果是我,我宁愿战死也不苟活”
木崖羽想起了石牢里的阮惊泣,十多年来受尽折磨,各种酷刑恐怕也都尝了个遍,是什么支撑着他活到现在,姨母?雪儿?还是为了揭露龙行云的丑恶行径?现在也无从得知了,有些人活着比死了难受,可总有些事情值得人屈辱的活着。
“死太简单了,活着才不容易,只有活着才有选择的权利,该尊重别人的选择”
“你的意思是我还该谢谢她了?”无知小嘴不停,言辞也愈加的锋利。
木崖羽也不恼,徐徐的说道“你话语里满是怨恨,之前想必关系很好才会如此失望,与人相交贵乎知心,你是否问过她为何背叛?”
“那倒没有,我现在只想剥了她那张皮做成灯笼,日夜点在床头”
木崖羽诧异的望着无知,似乎有些不认识,他还是第一次听这丫头说这么狠的话,虽然不知道她以前是怎么过的,但跟自己在一起的这段时日,嘴上说着不饶人,心里却还是挺善良的,绝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
无知被木崖羽眼神看的心慌,瑟缩着移开目光,就算如此依旧能感受到头顶上灼灼的目光,最后实在承受不住诡异莫名的气氛,连忙搂住木崖羽的手臂“我错了,我刚才是一时气话说着玩呢,哪~哪能真把人做成灯笼”
“你还是该当面问问她是否有什么苦衷,毕竟你们当初关系那么好”
无知丧眉搭眼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关系好?你又没见过”
“你这话里话外都是怨气与失望,她能被应礼赏识想必在魔宗内的地位也不会太低,是女子,又与你有旧,是白珠儿?”
无知抖了一个激灵,吃惊的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不难猜,你说魔宗女人不多,提到仇倩,提到魔莲,却唯独少了这世间第一美女,都说白珠儿天生媚骨,貌若仙人,体有异香,所过之处十里之内,蝴蝶都会闻香而至翩然起舞,她的一双眸子,如银月,如静湖,一眼便足以勾魂摄魄,使人沉沦难以自制,至于她的笑容,更是明媚如三月朝阳,清冷中自带着芳华……”
“好啦”无知大声的制止了木崖羽的侃侃而谈,狠狠的一甩头,嘟着小嘴“这还没见过真人呢,好话就说了一箩筐,夸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用过这么多华丽的词藻,眼珠子都冒绿光了,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木崖羽耸耸肩。
无知冷哼一声,双手抱胸,独自生闷气,木崖羽将漂浮在水面的黑莲收起。
“跟我说说你们事”
“没什么好说的”
“说一点,指不定日后会碰上,万一你不在我身边,或可以用来保命”
无知犹豫了一下,觉得木崖羽说的有几分道理,如今二人身边帮手太少,自己虽说可以保护他,但也难免遇到分身乏术的时候,知道的消息多一些,以他的聪明才智,再加上巧舌如簧,或许还可以诓骗一阵。
“魔莲、仇倩、白珠儿,我们四人情同姐妹,魔莲是大姐,仇倩是二姐,她是老三,这就是我们的关系”
“明白了,怪不得你如此恨她”木崖羽恍然点头,魔莲他见过,仇倩虽没见到真人,但是天常叔的性情他也知道一二,再就是身边这个小丫头,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感觉告诉自己,白珠儿不像是那种为了活命会卖主求荣的人。
“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她,还有日后见到也不许看她”
木崖羽微微一笑“都说她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不看岂不可惜了”
“可惜个大头鬼,白珠儿修得一身惑人的媚术,最擅长的就是勾引男人,你小心做了她的裙下鬼,另外她还有一对耳坠,乃是法器摄魂铃,但凡听了它的声音,无论男女老幼都会失神失智,任其摆布,除~除此之外,老头还把大衍术传给了她”无知说着声音低沉下来,想到此她倒觉得自己的爷爷跟这个女人才是一类,一个为了活卖主求荣,一个为了活逃之夭夭,最可恨的是还要拖自己下水,怪不得他要把大衍术传给那个女人,以前怎么就没想明白呢?
“看起来你们这还算是同门师姐妹呢”
“什么同门师姐妹,只有同门败类,还有老头简直辱没了祖师爷的门楣,今晚恰好沐浴,回去我就焚香,恳请祖师爷收了老头的神通,哼”无知越说越气,最后实在忍不住,站起身疯狂挥舞着双臂,大喊大叫,扑腾的水花溅的到处都是。
许久之后才负气重新坐回到木崖羽身旁,小脸憋闷的通红,扭头望着木崖羽煞有介事的说道“老木我要为一诺叔以及昔日魔宗教众报仇你会帮我的对吗?”
“报仇?我从未想过要杀谁,即使龙行云派人来杀我,我依然提不起杀心报复”
对于木崖羽的回答,无知心有不满“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去天门山?”
“是为我姨母她们,惊泣叔、天常叔死于龙行云之手,这份仇恨抹除不掉,就算他再怎么粉饰隐瞒,也无济于事,冲突在所难免,我要在那天到来之际,做好相应的准备,眼下提不起杀心,或许是因为身边的人还没受到威胁,再说我手无缚鸡之力,杀人这种事我做不来”
木崖羽轻松的声音在这诡秘的浴室来回游荡,池子里蒸腾的雾气好似前途白茫茫一片,回声逐渐止息,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静谧,压的人透不过气,惨白的灯光好似巨大的漩涡笼罩着二人,天棚上蓄积的水滴落入水池,啪的一声打破了宁静,波纹向四周散开。
“至于你说的复仇,就算不动手,它也会主动找上我们,玄青宗与魔宗这份暧昧伪祥和的气氛维持的太久,你我二人相伴而行,就好比平静湖面上投入的两粒石子,他们心里已经掀起了涟漪”
“涟漪?涟漪怎么够?大浪才好”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好好泡你的澡吧,以后这样的日子可不多了”木崖羽将盘子里最后一半橘子一分为二,一份送进自己嘴里,另一份塞进无知嘴里。
两人没有再说话,木崖羽趴在岸边,身体随着池水上下起伏,而无知则趴在他的背上,娇小的身体滚烫,就这样各自想着自己的事,迷迷糊糊双双睡过去,直到木崖羽下颚磕在了木板上才惊醒,觉得时辰差不多是该回去了,叫醒无知,两人胡乱的擦拭了一下身体,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衣,匆匆回到房间,倒头便睡。
隔壁黑黝黝的房间,瞪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唐诗诗孤坐在床上,愣愣的盯着横亘在她跟隔壁间的那堵墙,目光吓人,脸色吓人,整个人好似生于幽暗,长于幽暗,如今终于与幽暗融为一体,隔壁传来两人轻盈的脚步声,推门声,卧床声,她甚至脑补了无知搂着木崖羽睡觉的场面,你们将我带来,却孤零零的把我一人留在这里,好无情。
一夜好梦,有木崖羽的陪伴,无知总觉得心安,夜里就算被各种光怪陆离的梦境吵醒,摸摸身边的人还在,趴匐在他温热的胸膛上继续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