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中一块圆形的空地上,堆着几块青石,这地方有些奇特,不知是土质原因还是人为因素,居然不生长丁点植物,大片阳光倾斜而下,从唐士进给的地图,木崖羽了解到此处正是整片树林的中央,可以清楚的看到这块巴掌大小的无毛之地,泥土干燥,跟周边阴暗潮湿的树林泾渭分明。
木崖羽扶住生长在边缘的一处树干,大口喘息,汗水顺着侧脸滚滚落下。
“跑啊,你倒是跑啊,怎么不跑了?”
身后传来女子戏谑的声音。
“你可真行,玩命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好青年,累死我了”木崖羽说着便靠着树干坐下,甩着衣袖扇风,身边一掌的距离就是那片无毛之地。
“大好青年?你可真有脸说,我今天非要剁了你的手不可,快说刚才是哪只手?”女子立在木崖羽身边,神色平常,呼吸匀称,与之前没有丝毫异样,抬腿踢了一脚木崖羽的脚踝。
木崖羽垂头丧气的瞅着女子,心说自己就是跑死了,这家伙估计也不会喘,抬起两条胳膊,有气无力的说道“喜欢哪只自己挑”
丹凤城的方向传来刺耳的烟火声,两人同时抬眼望去,可惜被层层树叶遮挡,什么都瞧不见。
“白露她们动手了”
木崖羽从怀里掏出女子不要的那张面纱,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赞叹道“你别说这面纱还挺管用,我现在觉得脸都是香的”
女子又羞又怒指着他,双脚跺着小碎步,气急败坏的说道“你……你,你不许用,快点丢掉”
“你都不要了,管我用不用,你刚才不是想要我一只手吗?来,来,我送给你”说着木崖羽伸着手往女子裙子上蹭,女子吓得花容失色,跳窜着向后躲开。
“你简直无耻至极,下流,枉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却是个伪君子”
木崖羽重新倚靠在树干上,慵懒的说道“谢谢你的夸奖,手可是给你了,是你自己不要”
“无耻,无耻之尤,把面纱还给我”
木崖羽轻蔑的斜了她一眼,将面纱直接塞进怀里,不怀好意的说道“你可以过来抢啊”
女子只是羞愤的瞪着他,鬼知道这家伙又打什么主意,会不会趁机占自己便宜。
“鬼沼林你怎么打算的?真想一个人去?”
女子眼见木崖羽不再是嬉闹的表情,松了口气,虽然跟这男子虽然相处不过半日,却扫去自己这么多年的阴郁,内心敞亮多了。
“不然呢,请人又请不起,我又不想打扰侯爷,只能我自己先去探探路,说不准会有收获”
“先准备其他东西吧,最后再去鬼沼林,我跟你一起”
女子一脸愕然,真是看不透这男子,有时候觉得很坏,恨不得捅上一刀,有时候又让人觉得很温暖,很安心。
“都说那里神鬼莫入,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郎中去了能做什么?”
“既然是神鬼莫入,你一个手有缚鸡之力的人去了,就能保证活着出来?首先那瘴毒就不是你能够解决的,而我有办法,还有你这么漂亮死在里面可惜了”
女子剜了木崖羽一眼,无奈的摇摇头,这家伙真是没救了,三句话说不上就露馅了,嘴上跟抹了蜜似得,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他有这色胚的潜质。
“那这次呢?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木崖羽脑袋后仰倚着大树,火辣辣的肺终于有所好转“我们在一起走不脱,何况手头上的事还没做完,唐诗诗身上的毒还未解,我要带着她去冰火谷”
女子越听越糊涂,什么你带着去冰火谷,唐诗诗不是在白露手上吗?“毒不是已经解了吗?”
“谁说的?我不过是用药暂时抑制住了毒性,保她一命不死而已,勾兰草的毒素在她体内淤积了十多年,哪那么容易就解了”木崖羽眯着眼,扭头微笑的看着女子。
“你诓了白露?”女子好似觉得这计划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诓?哼,白露那自以为是的女人,自认为手段很高明,想算计人也不颠颠自己的分量,以为把我拽进唐府,就能得到她想要的?太小看我了,我正愁找不到脱身的方法,她倒自己送上门了”
女子猜不到其中的手段,眼观这男子自信满满的样子,想来是算无遗策,只是他一个没有半点修为的凡人,何苦去招惹那个女人,且不说她修为怎样,旦是身后的白露水阁也不好对付。
“那女子有些来头,你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不就白露水阁嘛”
“你知道?这倒稀奇了”
木崖羽耸耸肩,一脸不以为意,轻松的说道“都说虱子多了不怕咬,自家人都要杀我,日后指不定魔宗也会找上门,多一个白露水阁也不多”
女子只当他是在开玩笑,嗤之以鼻,轻蔑的说道“大言不惭,还真拿自己当香饽饽了”
“就知道你不信,算了,你这人哪都好,偏偏喜欢从门缝里看人,嘴上说着不信,心里还一个劲范嘀咕”
木崖羽一语道破,女子心里愈加百思不得其解,看这家伙的模样,不像在信口开河,随即好奇的问道“你不会真的得罪了魔宗吧?你一个连修为都没有的郎中又怎么会得罪魔宗?”
“笨女人”木崖羽白了女子一眼,手指戳着自己的脑袋说道“大姐麻烦你动动脑子,一口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郎中,难道这都想不明白?你寻药十数载,相必碰到的高人不少,那么多人都没办法,为什么偏偏我能解?”
女子原本听到木崖羽说自己笨还有些生气,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她陷入沉思,出于玄青宗,身无修为却会解毒,解毒?莫非是……,女子脑海中灵光一闪,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木崖羽,支支吾吾的说道“是……是《天诛经》”,是了,也只有《天诛经》才能够解这等天下奇毒。
木崖羽吐了口气,释然的说道“大姐你可算想明白了,我下山不足一月,有人知道来历却不知道我身份,有人知道我身份却不知道我来来历,只有你跟小丫头两者皆知,不过那小丫头比你还笨,甚至还懒,只动嘴不动脑”
女子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年轻人,如果之前还有些怀疑此人的能力,那么现在,她相信他有能力救自己哥哥。
“唉,看什么呢,别看了,小心看眼里拔不出来”木崖羽捡起一块干净的小石子丢在女子身上。
女子醒过神,脸上掠过一丝嫌弃“你这人真讨厌,多脏啊”,拍拍刚才石子落下的位置说道“玄青宗遗失的两大至宝,《天诛经》、《九歌剑典》,天下人无不趋之若鹜,四处寻找,可至今没有下落,没想到却在你这么个名不经传的人身上,简直是暴殄天物”
女子终于抓住了他的把柄,忍不住开涮,不过她实在低估了这年轻人,只见木崖羽不急不恼,倒觉得她说的很中肯,竖起大拇指,赞成道“你说的很对,我也觉得是暴殄天物,可惜啊,这或许就是命运使然,老天觉得夺了我的修行之路,心有亏欠,不仅赐了我盛世美颜,还将《天诛经》送给我”
女子瞥了他一眼说道“真是无耻出了新高度,龙行云是知道了《天诛经》才派人来杀你?”
“那倒不是,知道《天诛经》这事的只有三人,你、我跟魔宗大姐,至于小丫头,她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龙行云之所以杀我,是因为怕我拐走他的女儿,就是这么简单”
听完原因,虽然不知道真假,女子心里还是莫名的涌上一丝不快,怏怏的说道“信口开河,没一句真话”
木崖羽只是淡淡一笑,也不狡辩“现在有了依仗,可以无条件信我了吧”
女子心里喜悦,他能将如此关系生死的事情告诉自己足见诚意,如果之前还有三分怀疑,那么此刻是一点怀疑都没有了,虽然内心肯定,但嘴上可不能服软,说道“谁知道你说的真假,万一又是诓我呢?”
听语气木崖羽就知道她已经信了自己,估计是之前被戏弄了那么多次,此时想找回场子,木崖羽装出一副恼怒的样子,生气冲女子招招手,说道“来,你来,我告诉你真假”
女子调皮的眨眨眼,轻快的说道“我才不要呢,谁知道你是不是有打什么坏心思”
“行了,被你追跑了一路,又跟你说了这么多,有些累,休息一下”
“休息?难道不跑了?”女子愕然。
“不跑了等死,屠夫他们来了,你记得叫醒我就好”果然木崖羽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任由女子叫喊、踢蹬也无动于衷。
“睡吧,睡吧,让那杀猪的,把你剔了才好”
中央街事情发生没多久,便有家丁匆匆跑到霍府报信,霍府院子里此刻正摆满了酒席,到处都是寒暄、客套的声音,当听闻儿子、兄弟惨死,霍义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清晰可闻,好似一滴水落在潭中,慢慢的向外扩散,嘈杂的人群被这滴清水消弭,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气氛的诡异。
寂静无声,霍义脸色铁青,盛怒之下整个人好似一张绷紧的弓弦,霍怀忠已经率先一步,跃马提枪冲出了霍府,身后跟着一众镖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