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顺着窗口闯进房间,桌子上是昨夜的残羹剩饭,一张椅子独自立在窗边,柔软的锦丝被只盖了下半身,上半身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唐兰馨睁开眼,向身旁摸索了一下,空无一人,连忙坐起身子,房间里空荡荡的,周围安静的令人心慌,仔细回想昨夜发生的事,好似做了一个梦,赤脚下了床,打开房门,阳光激烈刺眼。
侍女眼见自己主子醒了,再一看竟赤条条的站在门口,虽身披火红色睡袍,却未系衿带,私密处一览无余,侍女连忙将唐兰馨重新推回房间,暗自庆幸屋外没人,否则又要杀人了。
“你干嘛?”唐兰馨皱着眉头不耐烦的问道。
“小姐还是将衿带系好,免得被人瞧见”边说着侍女边低头开始帮她系衿带。
“怕什么?他人呢?”
侍女不傻自然知道小姐问的是谁,说道“昨夜府里发生了可怕的事,公子担心妹妹,所以天刚亮就离开了,此时怕是跟所有人都待在前厅吧”
“可怕的事?什么可怕的事?”唐兰馨只觉得昨夜睡得格外踏实,竟然一点风吹草动都没听到。
“昨天夜里有几个侍卫莫名的暴毙”侍女到现在声音里还透着恐惧。
“暴毙?”
“有人说是府里进了不干净的东西,昨夜魏大人带着侍卫搜寻了一宿”
唐兰馨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魏峰?哼,那草包平时除了玩女人,什么用没有,昨晚我怎么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许~许是累着吧”侍女红着脸,脑海里不由得出现春风旖旎的画面,未免被唐兰馨瞧出异样,接着说道“昨晚我来通知小姐时,是公子开的门,他说您睡着,所以就没打搅,小姐身体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不舒服?那倒没有,反而神清气爽,通体舒坦,就是昨晚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唐兰馨凝眉深思,活动了一下筋骨。
“小姐这很正常,酒喝多了,都会容易断片的”
“可惜了,关键我连昨夜最重要的事都不记得了,要不我今天再去找他一次?”唐兰馨一脸兴奋的瞧着侍女。
侍女的脸更红了,想起木崖羽身披睡衣开门的样子,不禁心旌摇荡,低着头说道“小姐早上我看公子,满眼血丝甚是疲惫,怕是昨夜醒了之后再没睡着,会不会受了点惊吓?”
“惊吓?是呦,他一个书生怎么经历过这些,快~快点给我洗漱更衣,我要去前厅”唐兰馨一想的确如此,心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胃口的,这要给吓跑了可怎么办?
此刻厅前宽敞的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所有人都低着头噤若寒蝉,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瞧着左右两边的同伴,身后站着一圈侍卫,个个手持哨棍,表情严肃,今日怕是又有人要遭殃了,找凶手?这院子里除了女人就是老人,谁有能力杀死这么多身强力壮的汉子。
魏心茹身穿淡黄色长裙,光鲜亮丽,坐在堂门口的木椅上,身旁挨着一张木桌,面无表情的喝着手里的茶水,一副当家主人的做派,脚下摆着六具尸体,此刻正用白布蒙着。
魏峰带着木崖羽二人来到前厅,看着排列整齐的仆人,木崖羽拉着无知,在人群边缘的位置站定,身边所有仆人都深深的埋着头,表现一种自卑到骨子里的轻贱,这也不难理解,毕竟是唐府养了他或者全家,表现恭敬点没什么不好。
倒是二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论从衣着还是眼神,都缺少那种毕恭毕敬的态度,他们不是仆算起来应该是客,木崖羽自从到了前厅,便好奇的盯着前面的几具尸体,而无知在外人看来,则靠在他身上昏昏欲睡,魏心茹押了口茶,借着低头的空隙看了几眼木崖羽,挺拔的身姿,俊秀的面庞,浑身透着说不出的生机与磅礴,心里直痒痒,身旁的白衣青年将这一切都瞧在眼里,醋意更盛。
太阳烘烤着众人焦灼的内心,狭长的影子匍匐在脚下,更像是在跪地乞讨,院子里寂静无声,风肆无忌惮的在人群里穿梭,似乎想要将这群肖小人类看透,摸透,压抑啃食着众人最后那一点勇气,毫不怀疑,如果此时爆喝一声,一定会有人吓得瘫软在地。
魏心茹觉得是时候了,之所以等这么久,她就是要将这群人,心里的最后一丝底气榨干,只有这样说出的话才真,冲着一旁的魏峰点点头。
魏峰心领神会,站在阶前,冷冷的扫了一眼人群,朗声说道“昨夜发生的事相必大家都知道了”,声音中气十足,浑如暮鼓,震的所有人心惊胆颤,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我怀疑其中不乏府里人做的手脚,如果有人发现身边谁有什么异常,积极举报,夫人有重赏,否则一旦查实,一律连坐杖毙”
无知此刻正闭着眼,出门前两人已经有所打算,此时府里所有人都被召集在前厅,其他的地方自然防备松懈,可以借此机会跟唐诗诗等人见面,小纸人来到一处破败院落,躲在墙角谨慎的探头向里面瞧瞧,敞开的正屋里传出说话的声音。
“爹爹你真的不管姐姐了吗?”屋里传出稚嫩孩童的声音。
随后一声叹息,“爹当初保护不了你母亲,如今同样救不了你姐姐,是爹爹太没用”
“你为什么这几天不给姐姐送饭了?我想去看看她”
停了好一会男子才开口,声音绵长悠远透着说不出的悲凉与无奈“不送了,你也别去了,姐姐如今的模样吓人”
男孩坚定的说道“我不怕”
“吃饭吧”屋里除了一声声无奈的叹息,再没别的话了。
确定没有异样,小纸人一蹦一跳的来到院子里,风一吹,站立不稳险些被刮跑,来到上锁的西厢房,顺着门缝悄悄溜进去,屋里暗沉沉的,充斥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南北两扇窗户关的严实,虽有光,透进来的却不多,辨着仅有的微光,看到前方有一张床。
顺着床腿,小纸人爬上了床头,眼前赤条条躺着一具庞然大物,肚子浑圆高高隆起,皮肤绷的紧致,泛着光,上面布满了褐斑,皲裂纹犹如蜘蛛网攀附在肚皮上,有的地方已经结痂,有的地方还流着脓水,上半身浮肿异常,下半身却瘦的皮包骨头,一张脸呈现死亡的灰败色。
小纸人跳上肚皮,看着下方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实难想想这是个十几岁的青葱少女,眼睛因脸部浮肿只剩下一条缝隙,气若游丝,出多进少。
无知眉头紧锁,身体微微颤抖,紧紧抓着木崖羽的衣袖,察觉有异样,木崖羽右手捂住她的眼睛,众人只当她是害怕,毕竟是个十岁的小姑娘,说不定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死人呢。
唐士进搬张矮凳,坐在院子里的菜园旁,看着刚冒出的菜苗发呆,身后儿子独自一人蹲在角落里挖泥土,眼下的生活他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虽说是叫唐府,实际上完全由魏心茹一手把持,这个地方早就被人忘记,当然也包括他这个人。
小纸人走到唐士进身前,坐在地上,静静的瞧着对面这张憔悴沧桑的脸,明明不过中年,满头青丝竟添了不少白发,下颚留着一层未修剪干净的胡茬,目光呆滞。
风吹着纸人发出“哒哒”的声响,唐士进听到动静,侧头看到地上的纸人,有些好奇,刚坐在这里的时候,并未注意到身前有什么东西,心说这纸人也太诡异,怎么感觉它好似正盯着自己看,一排锯齿状的牙齿,还有两颗红豆大小的眼睛,看着竟有些渗人。
将纸人捏在手里,放到眼前仔细的瞧着,越看越觉得这纸人好似活着,一个中年人玩纸人既奇怪又滑稽,原本面无表情的纸人忽然裂开嘴笑了,唐士进惊呼一声,连忙甩开手,身子后仰,矮凳翻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远处的小男孩,看到父亲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不解的问道“爹你怎么了?”
“没~没事,你不要过来,只~只是没坐稳,摔了一下”唐士进脸色惨白,惊魂未定的左右瞅瞅,心说一定是幻觉,一个纸人怎么可能笑呢,肯定是在这里坐久了出现的幻觉,脊背一阵发凉,可就算恐惧,还是壮着胆子寻找纸人的位置,他要再确定一遍,因为身后还有自己的儿子。
唐士进摆正矮凳,提着心身前身后扫了一圈,竟没有找到纸人的踪迹,正狐疑着,回过头,赫然发现纸人就漂浮在眼前,心脏骤然被什么抓紧,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却没有叫出声,感觉一道电流划过头皮麻酥酥的。
“嘘”纸人右手放在嘴边做个嘘声的动作,左手指指不远处的孩子。
片刻之后,唐士进才从被人扼住喉咙的感觉中抽开身,原来这世上真有活着的纸人,好生诡异,惊魂未定的说道“你要做什么?求~求你不要伤我的孩子”
“我问你为什么不给你女儿送饭?”小纸人瞪着猩红的眼睛生气的问道。
“我~我……,你~你问这个做什么”唐士进惊魂未定支支吾吾的答道。
“你打算饿死她是不是?”
“她~她得了怪病快死了,魏心茹要把她嫁给霍元廷,我不想她要死了,还被人糟蹋,所以与其死在他们手里,倒~倒不如我这个做爹的亲手了结她的痛苦”唐士进先是悲愤继而声音越来越低,大颗的眼泪落在了地上。
“爹爹你在跟谁说话?”小男孩站起身向父亲这边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