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是来解救你的”
无知上下打量着木崖羽,转圈扯了扯他身上小厮的衣服,眉毛一挑说道“你不会把自己卖了吧,这老鸡婆是不是强迫你的?”
“什么老鸡婆?别胡说,这是刘妈,小姑娘家家怎么出口就骂人?”
木崖羽连忙拉住无知,讪讪的冲人群笑笑以示歉意,来到刘妈面前,笑着说道“刘妈,这是我妹妹,被我宠坏了不懂事,还请您别介意,她可能以为我是被绑到翠香楼的”
“难道不是?”无知歪着头一脸诧异。
“当然不是,你一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恰好碰见刘妈,说是有活可以做,给钱还管吃管住,所以……”
“所以你就把自己卖了?”无知双手一摊,一脸难以置信的说道“我朋友跟我说,你在翠香楼我还不信,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不知道这里是妓院吗?”
“一开始不知道,后来知道了”
“那你还留在这里”
木崖羽凑到无知耳根小声的说道“你不说吗,我们是来赚钱,做什么不是做,笑贫不笑娼,何况这里给的钱多来钱快,就你现在当乞丐,我们什么时候能攒够盘缠?”
眼见都是认识的人,这架是吵不起来了,人群陆陆续续散去,刘妈撇着嘴心说原本打算招个伙计,没想到招了个祖宗,还不知道怎么打发呢,这下倒好又来了个小祖宗。
无知眉头一皱,向后退了几步瞧着木崖羽,一副不认识的模样,说道“可以啊,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可你是个郎中读书人,怎么能在这种腌臜地,做这种下人的事,简直有辱斯文”
木崖羽想笑,这小丫头不知道从哪听的词,天天有辱斯文挂在嘴边。
“小丫头片子,说什么呢?什么腌臜地?你给我说清楚”刘妈又急了。
“放心,我已经找到赚钱的方法”
木崖羽摸摸无知的头,转身来到刘妈身边,欠身鞠躬,开口道“刘妈,多谢您跟各位姐姐,这段时间的照顾,不瞒您说我是位郎中,再留在这里做伙计怕是不合适”
接着木崖羽往前靠了靠,拉进与刘妈的距离,压低声音说道“我看楼里的姐姐不少患有女人病的,还有连夜操劳导致肤色极差,我恰好对胭脂水粉,还有各种男女疾病都有所长,不如您给我在后厢开一处僻静之地,以施所学,方便为各位姐妹看病”
自古花街柳巷便是低人一等,与路边乞丐无疑,甚至有些时候还不如乞丐,别说是请郎中了,就算你去药铺抓药,说是女人病便会被人瞧不起,认为是淫乱不堪才染上这等隐晦疾病,所以郎中便会将药的价格翻倍,好多女人买不起只能拖着等死。
刘妈喜笑颜开,平时求都求不来,如今却有人愿意主动送上门来,怎么能不开心,连忙换了一副面孔,拉着木崖羽的胳膊甚是亲昵“我就说小哥是个读书人,没想到居然还是个郎中,我马上差人到后厢给你腾间屋子,来来,跟小妹到楼里来,别在外面站着了”
“可以啊,没想到还挺有手段,真是小看你了”无知拍了一下木崖羽的大腿惊喜的说道。
“这位小兄弟是?”木崖羽瞥见身旁的小乞丐。
“这是我刚收的小弟,石头”
“无知姐既然你已经找到了大哥,我就先回去了”小乞丐抱着碗羞涩的说道,看木崖羽的眼神有些躲闪。
“好吧,有空我去看你们”
木崖羽从衣袖里掏出几颗钱珠放到小乞丐的碗里,小乞丐红着脸瞧了他一眼,心说这大哥长的是真好看,比丹凤城所有的男人都好看,转身跑开。
“已经开始赚钱了?”
“这是几个客人赏的茶水钱”
“脸长的好看就是不一样”
阳城外的破庙里,到处散落着碎肉残渣,内脏、肠子胡乱的堆积在一处,几只苍蝇围在上面,发出“嗡嗡”的声响,墙上喷溅着猩红的鲜血,几根白花花的骨头倒在墙根,刚被剔除干净,上面还挂着零星的肉末,佛案上摆着五颗血淋淋的人头,张大着嘴巴似乎想要喊叫,眼睛里是没有散去的恐惧,鲜血顺着桌沿“哒哒”的落在地上。
门口放着一辆木辕车,上面绑着一口大锅,锅上盖着一块白布正隐隐的透出鲜血,一个粗狂的汉子,拿着一把锋利的菜刀在油光的围裙上擦了擦,干净之后插进腰间,解下围裙塞进锅底下,身后的石阶上躺着一个老乞丐。
“我说乞丐刘别睡了,咋们还得赶路呢,这俩人走了也有段日子了”汉子朗声说完,双手握住车把手,推着向前走去,泥路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车痕,身后老乞丐慢慢站起身,拄着拐棍颤颤巍巍的跟在身后。
刘妈虽然平时说话尖酸刻薄,但做起事来却是雷厉风行,这么多年在丹凤城活的有声有色的确有过人的手段,不过片刻,后厢就腾出一间院落,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
院子虽然不大却是分外幽静,很适合木崖羽的性子,块石垒切的墙体潮湿昏暗,缝隙中还生有苔藓,青石铺成的小路延伸至门口,两侧是花坛,显然之前,里面的杂草刚被人清理过,此刻光秃秃的只有潮湿的泥土,一棵歪脖杏子树孤零零的立在墙角,右侧墙头攀着一株爬山虎,门口放着一口大缸,里面盛满了清澈的水,屋顶是青灰色的泥瓦。
这屋子是有些年头了,推开雕花木门,一股浓烈的草木腐烂味迎面扑来,东、中、西三间室,中间是厨房,西间是杂货屋,东间是卧室,灶台就倚着东室泥墙建在门口,此刻里面正烧着柴草,泥石垒切的土炕足可以睡三四个人,上面铺着新凉席,长年不住人,有些潮湿,此刻被火一烘正冒着难闻的霉味,炕尾叠着一床新的被褥,在东墙根放着一张木桌,上面立着一面铜镜是做梳妆台用的,桌下是一张木椅。
“怎么样?”木崖羽脱了鞋,爬上土炕将窗户打开,阳光落在脚背上。
“很不错,比起桥洞、破庙好多了”无知一屁股坐在炕沿荡着双腿。
白露阁,女子神情专注,磨茶、煮水,一套动作重复了几千遍,几万遍依旧不厌其烦。
侍女小霜推门走进来,一脸惊喜的说道“姑娘还真被你给说中了,这小哥真不是一般人,居然是个郎中,刘妈已经在后厢给他辟了一间独门小院,专门给咋们翠香楼的姑娘治病用的”
女子摄着茶叶的手停在半空,古井无波的眼底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随后将茶叶重新放回锦盒,拿起桌子上白巾擦了擦手,此人身上那股卷气甚重怎么可能是个小厮。
“你将柜子里的那套白玉茶器给他送过去,当做贺礼”
“好的姑娘”
随着白露阁送来的茶器之后,红袖阁派人送了一支鎏金凤钗,而秋水阁则送了一盒上好的珍珠,足有十几颗,都说是作为木小哥行医翠香楼的贺礼。
无知眼瞅着桌子上的珍珠首饰,激动的合不拢嘴,这辈子也没拥有过这么多宝物,虽然这辈子才刚过了十年,抱着木崖羽一个劲说是自己撞了大运,捡到宝了,还说臭老头算的真准,说什么出门遇贵人果然灵验,这年头有张好看的脸,真是方便多了,吃软饭都能发家致富。
黄昏刘妈让厨房送来了两道可口的小菜,还有一碟馒头,用过餐食之后,木崖羽去到澡间冲洗了一下身子,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无知不知道跑哪去了,来到这翠香楼似乎更加撒了欢,像是一匹脱缰的小野马,直到半夜才返回来,身上带着香甜的酒气还有胭脂味,另外还有一股臭烘烘的味道。
木崖羽带着她来到女澡间,让她自己进去洗干净,又从小翠那里借了一套用不着的上衣,随意裁剪了一下给她套上去,将那破破烂烂的百家衣丢掉,擎天的小辫也散开了,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还带有一股清甜的香味,看着红扑扑的小脸,实难想象跟白天骂街的是同一个人。
两人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木崖羽拿着一条干净的白布正给她擦头,说道“先这样穿着吧,明天我们去集市采买药材,顺便给你买几套像样的衣服,你今天晚上跑哪去了?”
无知看着近在咫尺的木崖羽忽然感觉好亲切,以前跟着爷爷在一起,头发好几个月都不洗,有时候打结了,酸了,臭了,也没有人给自己打理。
“好了,赶紧睡吧”
无知紧紧搂住木崖羽的胳膊不撒手。
“把手松开,自己睡去”木崖羽试图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
“我不”无知死死的拽住不放,随后趴在他的肩膀上,瞪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笑嘻嘻的说道“问你件事?”
“你还没告诉我晚上去哪了?什么事?”
“你能把那件衣服送给我吗?”无知指着放在炕沿的那套小厮的衣服。
“你要那件衣服做什么?何况我还要还给刘妈”
“还什么还,你都在这给她当郎中了,就当是医药费,她有那么多衣服少一件也看不出来”无知嘟着粉嫩嫩的小嘴,拍了一下木崖羽的胸口,硬气的说道“行了,什么都别说了,那件衣服是我的了,还有我问你,明天去集市拿什么买药材?你有钱吗?”
“今天刘妈派人送过来半袋钱珠”
“哎呦,这老鸡婆还挺会办事的,那半袋钱珠只是用来买药材的,不如我们把今天你那三位红粉知己送的贺礼都给卖了换成钱珠吧,这样我们就有盘缠了”
“卖了?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给了咋们,那就是咋们的,她们管的着你是卖了还是送人了,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无知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不然你以为我一晚上都去干嘛了。
“那支凤钗和茶器卖了吧,我们两个实在用不着,至于那盒珍珠我另有用处”
“用处?怎么打算送给哪个相好?”无知趴在木崖羽胸口,一脸的好奇。
“什么相好的,小丫头年纪不大,脑子里整天净想些没用的,这珍珠是珍贵的药材,我们用的着”
“原来如此”
“还有啊,没事不要去前厅,你年纪还小,不该看那些污遭的东西”
“知道了,啰嗦”无知扯过被子盖上,将脸埋进木崖羽的臂弯,一种从未有过的依赖感在心底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