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只明红的肉团蹲在竹林地上嘿咻嘿咻的苦干了半响,终于将竹林里最老的圣音竹锯断了,韩禄兴高采烈地拭了拭脸蛋,十四哥说这根圣音竹最佳,他赶紧站起来举起给身后的人看:“十四哥!你看我!”声音戛然而止,后院哪里还有韩无厌的身影,一旁的下人见举着圣音竹的小手垂了下去,立即上前擦去他脸上的泥土,边道:“公子嘱十六公子等候片刻,筑工不时便到。”
韩禄望去殿外的方向:“十四哥去哪里了?”
下人将韩无厌的交代说出来:“同外面的公子请筑工去了。”
......
“绕来绕去,你究竟带我去哪里?”韩仙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装作累喘吁吁地顺着气息,此处地阔方圆人烟稀少,倒真是个做坏事的好地方。
韩无厌蔑视了韩仙一眼,“马上就到了。”说罢,韩无厌缓缓松开缠在手掌中好几圈的皮绳,看样子又要递给他的奴仆,那狗不知何故从刚才开始便极其躁动,现在又不停地原地打转,韩仙不禁怀疑韩无厌有故意的成分,递来递去的吓她有意思吗?万一一个不小心没抓——
紧——韩仙身躯一震,韩无厌手中的皮绳咻地一下脱离手心!雪獒露出了锋利的牙齿,向她的方向扑来!
“啊!”韩仙立即一手抱住头!这是她在一刹那间分析出来的可行度最高的措施。护住命门,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将自己一臂咬断,她还有一臂,只要命还在.....她便有机会殊死搏斗.....
一阵冷飕飕的风贴脸而过,惊出了一身冷汗,韩仙等不到剧烈的疼痛,而是听到了韩无厌的声音:“西奴!还不快将我的雪獒追回来!”
她没事???空气中尘土飞扬,韩仙抬另一手安抚着螳臂当车的手臂,韩无厌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欲张口怒斥的韩仙生生呛了口灰尘,韩无厌高昂着头,看的出来对她目前的品相要多轻蔑有多轻蔑。
韩仙赶紧地爬了起来,狠狠瞪了韩无厌,回头望去,刚才那一幕实在令人惊恐,即便是躲过去了,心里仍渗的慌,那雪獒应该不会跑回来了吧......
“你果然不配。”一段低沉模糊的响起
“啊?”尚在气火中的韩仙轻而易举的辨析出了他的原话,气到失去理智,按道理说他没牵好他的狗,不赔礼也要道歉不是?反倒还不知错,太张狂了!
韩无厌将韩仙的满腔愤怒无视的干干净净,甩袖离去。
此刻就韩无厌和韩仙两个人,她不识路,不得不忍住心底的愤怒,贴紧眼前这个可能是居心叵测的小孩。
“到了。”韩无厌侧眼道。
马场?
他真要制笔?韩仙远远站在一旁,怒火消了好大半,她想过了,像韩无厌这样受宠爱的小孩,哪个不得骄纵桀骜,倒不是真的坏心眼,皮绳的事他应该不是故意的。不然,她也不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了不是?
对,应该就是这样。
韩无厌向守门的老头出示了一枚令,言简意赅目的后,那老头点头哈腰,讲了一种割取马尾最方便安全的办法,按韩无厌的要求给了他一把锋利的削刀,递刀时讨好的程度,就差将马尾送到韩无厌面前了。
韩无厌拒绝了殷勤的老头引路请求,轻车熟路地将韩仙带到了马场的一角,这一角的棚里皆是尚未成年的幼马,驱散投食的奴仆们,韩无厌用眼神指中了一批棕色的幼马,“就是那匹马。”将削刀递向了她。
韩仙恍然看向削刀,韩无厌又朝他递近了几分。
“我去?”韩仙确认道。
难不他去?韩无厌脸上写着这六个大字。
韩仙狐疑地走到韩无厌选中的那只棕色幼马后面,按着那老头讲的内容从围栏宽大的缝隙里轻轻够起几缕马尾,忍着臭味正要挥刀,韩无厌打断道:“你真的是笨蛋吗?尾部的毛又脏又糙,能用来写字吗?”
“你骑上去,从根部取。”韩无厌平淡道。
韩仙一愣,皱下眉,严峻问道:“你何不让外面那老头帮你?”
韩无厌发笑:“我留阿禄在我的后院锯圣音竹,又亲自领你到马场,我做出这么多让步,就为协助你将功补过。还是说,甘愿为自己的错失受罚只是你应付太傅的说法。”
韩仙呆了一呆,后背升起一丝凉意,原来......他真正的目的在这里,为此铺垫了这么长时间。他,
他,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韩无厌很喜欢韩仙此刻的表情,得意地笑了笑,抬手催促她行动:“千万别对本公子讲你后悔了。不早了,快动手,我们还要赶回去交给筑工,你踩着围栏即可上马。”
韩仙呆了好一会儿,嘴角忽然划出笑容,与方才恍若两个人,露出天真的笑:“好吧,不能辜负了十四弟的用心。”
韩无厌抿嘴不语。
韩仙咬着削刀钝的一面爬上了围栏,她想好了,她又不是真的十五岁的孩子,一匹幼马,危险得到哪儿去。
决心定下,铆足了一股劲,韩仙伸出一脚,谨慎地辗转到了马背上,拉紧缰绳、勾住脚蹬、伏低身子动作一气呵成。
“没事的,没事的。”如同安抚她自己,韩仙轻轻地抚摸着它的脖子,直至幼马安接受了身上的小人,韩仙抹了抹虚汗,暗暗庆幸韩无厌选的不是一匹烈马,动作轻柔的一抬一放,过程虽然漫长但很顺利地调转了方向,韩仙奖励性地顺了顺它身上的毛,然后向马屁股凑了凑,成功倒勾住马镫,取下了衔在嘴里的削刀,活了活动僵硬的下巴,吐出一口长长的热气。
韩仙强装镇定,瞥了一眼面带诡笑的韩无厌,微微颤动的身体将她压制在心里的恐惧曝露无遗,当大脑再一次地飞速过略了一遍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韩仙又迟疑了,陆姨娘嘱咐她势必将柔弱可欺装下去,而与韩无厌初见时发生的争扭,已经违背了陆姨娘的筹谋,她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见韩仙迟迟不动手,虚勾着马尾的韩无厌忍耐不住臭味,急吼吼地叫道:“喂,发什么愣。”
既然陆姨娘说这样能保住自己的命,那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罢!
调整双脚再一次地勾紧脚蹬,韩仙佝低身子,集中精力瞄准,手起刀落!在看到马尾断开了那一瞬间,一股蛮力唰地一下!将她手心里的力道卸去,韩仙骤以面朝下急抱住马身,在臭熏熏的马屁股上生生摔了个狗吃屎,削刀闷声掉落到积枯草地上,弹指一瞬间,受惊吓的幼马在四方的棚里咋跳了好几个来回,势必要将身上的罪魁祸首弹出去。
救命——弓起的十根指节被一寸一寸地剥离,快要......抓不......住了......马背上的小人在空中甩出了一道低弧线,翻滚翻滚再翻滚,最后,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