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韩仙微微仰头,她所靠的假山的上空凸出了一块石头,挡住了来人的脸,她不便惹出动静,红衣男孩立刻松开了环抱韩无厌的双手,规规矩矩地站开:“先生,我、我们。”
韩无厌不屑地一哼,大力的推开了韩语,抱手侧身。
“十三公子,因何挣扭?”头顶上的声音似有拂躁的本领,好听极了,就是有点冷淡了……
韩语沉目似不愿回忆,红衣男孩恭恭敬敬道:“先生,不关哥哥们的事,原因在禄儿身上,禄儿顽皮,把太傅刚赐的紫竹玉打碎了,请先生责罚。”
又乖又可爱的孩子,韩仙浅浅笑起。
“贱奴才你还敢笑!”韩无厌撸起大袖冲着韩仙赶了上去。
韩仙色变,不由分说地抱住了身后人的大腿,深呼了一口气:“先生救救我,我本来是来向先生报到的学子,被这人撞伤了不说,还要将打碎东西的罪名安在我身上,我不肯,便要打,我怎可受这种侮辱,求先生为我主持公道!”韩仙弱泣,脸上却见不到半点泪珠,明眼人一看便知她装模作样,她也是仗着高处人看不到,夸张得不能再夸张了。
韩无厌本能地忽略掉韩仙自称学子,听完当即暴跳,指着韩仙怒道:“你、你胡说八道!你这贱奴才不仅冲撞本公子!甚至意欲刺杀本公子!”
“先生!”韩仙的反应更夸张了:“您看看我这身子这模样,再看看他的那副凶狠的样子,我敢对他怎么样嘛?”
“先生为我做主啊。”话罢,韩仙抓起洁色的衣摆,蹭了蹭莫须有的眼泪。
“你、你,”韩无厌气的胸闷,转身喝道:“韩语韩禄!你们说,这贱奴才方才是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掐死我!”
韩仙悄悄瞥去,叫韩语的少年垂下脸,“那是十一哥吓唬你,他不会掐死你的。”
韩仙当即笑出了声,韩无厌怒目过去,韩仙立刻躲回了衣摆里。
“韩语你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你叫他什么呢!”他回过头斥声韩语,第一次,他以为韩语是故意为之,自己都脱身出来了,他怎么还说?
“无厌公子。”忽然,韩仙面前的蓝衣簌簌下坠,单膝点地,一张清秀俊逸的脸放大在她面前,视线高越过她,望着韩无厌道:“公子谦是你的王兄。”
张良白净的手抵着头上凸出的那块石头上,向她盼去,红唇轻启:“良见过十一公子。”
好......好好看的人,韩仙看呆了,在那双顾盼生辉的眸子里,周围的气流也变得缓慢,这样这一张脸,一眼万年。
张良仿佛没看见韩仙过分的视线停留,目不斜视地看着她,“错否?”
韩仙怔了怔,清了清嗓子:“不错。”她镇定地别开了脸,暗骂了声变态送给自己,然后不着痕迹地深深吐了两口气。
韩无厌先是一惊,蕴含憎恶眸子紧紧地锁着韩仙,然后豁然冷嘲热讽道:“呵!本公子当是个什么东西,长像男不男女不女,粗鄙行径,也配做本公子的王兄?”
“十三哥。”韩禄拉了拉韩无厌的大袖,悄悄瞟了一眼面貌俊秀的张良,还好还好,先生没有听进去。
“他打碎了太傅新赐的玉笔!你还向着他?”韩无厌没意会到韩禄的意思,反而没好气地从韩禄的手中抽出了大袖。
韩禄嘀嘀咕咕:“要不是十三哥哥硬从禄儿手中抢过去,也不会撞......”
“韩禄!”韩无厌爆呵,甚是想给他一个爆栗。
事情的经过大致了解了,张良起身,韩仙自下而上地仰望到了完美的下颌线,见美目沉声道:“十四公子,太学院禁止喧哗。”
韩无厌不屑一‘哼’。
韩仙无声一笑,想撤了,遂从地上爬起,拍了拍尘土。
“十一公子。”闻张良声起,韩仙侧目微笑,效仿韩禄请示道:“先生何事。”
张良轻轻地摇头否认:“良非太傅。”
“啊?”韩仙云里雾里,指向韩禄,“他不是叫你先生吗?”然而韩禄被指后也有点心虚,让韩仙的三叉神经又猛地跳了一下。
“良乃相国之孙,张良,随众公子读书,尊冯太傅为师。”张良看了看韩禄:“十六公子是在与良玩笑。”
一旁的韩禄听到张良的解释,失望地垂下了脸。
张,良,韩仙拆念着他的名字,浪费这张脸了,取这么个普通的名字,同时又感觉遗漏了什么似的,任凭她怎么都想不出来。
张良看她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轻问道:“公子认识良?”
韩仙反问:“认识吗?”奇怪?她怎么有种不可能不认识的感觉?
“不认识。”张良嘴角微微旋翘,明明没有笑容,却从他身上感受不到距离感,让她莫名地想到了一个人。
——如玉山上行人,光映照人。
裴叔则。
当初在世说新语中读到这一句时,为了多了解裴叔则一点点,她连夜翻遍了他的所有资料,深深地被这个气度高雅、风采神韵的清流“玉人”迷的神魂颠倒,喜滋滋地纳入了择偶标准,但这种标准在她嘴里念叨了不至半月,便被现实泼了一盆又一盆冷水,难以忘记每每当她满心欢喜地告诉身边地人时,那嫌弃的眼神,嘲他“玉人”难遇,她“痴人”说梦,
此后裴叔则成了她的禁区,再没跟身边的人提起过,直到此刻,隐约两年未曾想起过的这个名字,在韩仙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好像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重要是她已经点着了骄横公子哥的尾巴,今日的课准是上不清净,她暂时还惹不起,先躲着吧。
“那我可以走了吧?”韩仙扭头要走,韩无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岂会随便罢了?拦住了她的去路,一脸恶相:“站住!本公子让你走了吗!”
“十四弟,我们好,”
可惜韩仙这时想到退一步海阔天空,晚了。
“住嘴!”韩无厌打断,指着韩仙鼻子,“你是什么东西,配叫我十四弟!”
韩仙不喜欢被人指着,隐匿在张良的身后,韩无厌的指尖跟随着移到了张良的胸前,见张良双目幽幽,想到父王赏识他,不能得罪了,顿收回了手。
张良本可以移开,实在是.....背后有一只牢牢的小手不肯松开。
韩无厌见等不到张良向着他的表态,心里甚是嫉妒,冲着看不见的韩仙喊:“缩头乌龟!”他口无遮拦,可能还不知,这是第二次言语冒犯张良了。他明显是想讨好张良的,他的父王时常在他耳边赞叹张开地的孙子张良,他耳濡目染,也觉得张良是个可世之人,如果将他笼络过来……可是他总是在无形之中使错劲,自己也不知为何得不到张良的重心。
韩仙明显地感觉到张良的后背不自然地颤了一颤,后一秒恍然,她是乌龟,他不就是乌龟壳了吗,额......
韩无厌并未察觉到说出口的话有另外一层意味,只见张良的脸色忽然有些黑,“走也可以,得赔。”他可以做出他最后的让步。
做梦,韩仙暗鄙完,探出脑袋委委屈屈道:“十四弟你看看我,饭都吃不饱的人,怎忍心让我替你背这口黑锅。”
“你!”韩无厌又气急指去,韩仙的速快的吓人,‘嗖’地一下缩了回去,还真是像极了......缩头的乌龟呢......
张良头上的黑线仿佛又重了。
韩仙的缩头乌龟举动,令韩无厌心里的怨恨气更加地重了起来,除了他的父王,还没有人能逆着他来过,哪里肯罢休,硬是要把她揪出来做些什么才能消气,于是两个人一跑一撵,绕着张良转了好几个圈。
“站住!”
“站住!”
“给我站住!!”韩无厌追呵着。
他喊站住她便要停下来吗?怕是个傻的吧,韩仙盛起一股玩弄之心,俨然忘记了陆姨娘说的不能惹便躲那话,继续并且愉快的围着人柱迂回。虽是无聊,但是有趣。
“十六公子。”中间的人柱说话了。
韩仙正好移到了张良正前方,他还不生气,面无表情地启唇道:“可交与太傅定夺。”
话后,她发现时韩无厌不追了。
一边干着急的韩禄恍然大悟,卖力点头,全然忘记了悲伤,好奇地再瞥了撇韩仙,扬长跑去。而韩禄的离去让韩无厌想到了什么,恶狠狠地瞪了韩仙一眼,立即追了去。
张良侧目垂向他的大袖,韩仙顺着他的视线滑到自己的手上,忙撒开了手,蹭了蹭鼻子,下一刻,一双托着竹简的小手近到她眼前,刻意保持着距离:“语先行一步。”说罢,韩语也跟着离开了。
“那个……”韩仙尴尬地抓了抓额头的断发,刚要退缩,见张良云淡风轻地抬起手,指向他来时的方向,纠结中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竹简,反正她已经把人给得罪了,去了不就是多听听韩无厌的废话,不去……韩王那边……
张良侧目,见她举棋不定,遥遥地望着前面的路道:“这会儿功夫,三位公子应该到了,关于十四公子会说些什么,难道十一公子不好奇么?”
韩无厌,韩仙的脑海中浮现出混蛋小子没有礼貌的模样,心底不屑地翻了一个白眼,她不需要好奇,用脚趾头想想,也猜到他一定是恶人先告状去了……
张良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扑哧扑哧,颇有些意味深长:“既然如此,十一公子何不去看看?”
韩仙一愣,抬眼看向张良,狐疑地问道:“我们真的不认识?”
“不认识。”张良浅笑。
不认识吗?那便是别有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