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朗?阿朗?快醒醒!”
一入迷境之中,竟好像经历了一世之久,他在声声唤中勉强睁开双眼,自己还在风鸣穴中,黑衣公子不见了踪影,闯入他眸中的是敦仪、争夕还有柳掌门。
“师叔......”
反噬的重伤,加上困于迷境之间耗费的心神,真真让他去了半条命,本想说的话根本没有力气挤到嘴边。萧朗几乎是躺在了血泊里,那血渍暗沉,还隐隐透出诡异的煞气,竟连他的面色都带着几分黑煞,唇间也残存着大片将干的血迹,眼角不知为何还挂着几滴泪水,柳掌门看着他的样子本就震惊不已,再将手搭上他腕间,发现他全身经脉紊乱,灵力低微,正是为迷境重重噬伤才有的后果。
“先带他回玄风疗伤吧!”
“是!”
很快,巽阳台萧朗公子夺下会修头名且身受重伤的消息传遍了仙门市井,这明里暗里喜欢他的姑娘本就多,如今会修夺魁的声名在外,又加上负伤在身惹人疼惜,可是给了姑娘们献殷勤的机会,重伤昏迷七日,他什么也不知,可这卿雪阁门外真是比茶楼酒肆还要热闹。光是玄风的女弟子,无视门规几次三番偷跑来卿雪阁看他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人,柳掌门无奈,这才专门找了几个男弟子,日夜轮换,守在卿雪阁,一来好把那些姑娘们拒之门外,二来萧朗若是醒了也好第一时间知晓。
这天将夜,又有一人前来,守卫的弟子冷冷道,“掌门有令,朗公子伤重需要静养,请回吧!”
“我不进去,你们帮我把这个交给他吧!”
守卫弟子接过那东西,来人又问道,“他......还没醒吗?”
“没有!”
“伤的这么重?”
守卫弟子每日在这里也不少回答这样的问题,左不过都是关心萧朗公子,于是就多说了几句道,“可不是么,萧朗公子修为出众,在正道弟子中数一数二,还真没见过他受这么重的伤,这几日掌门每天都来为他疗伤两次,知膳堂每日配好的药汤来来回回不知喝了多少下去,也不见起色,唉,这会修夺魁虽是风光,可伤成这样,也实在是......”
就在他说话时,忽而听见屋内有动静,另一个值守弟子立刻进去查看,而后屋外之人便听得他喊,“朗公子醒了,朗公子醒了,快去告诉掌门!”
“朗公子,你醒了,要喝水吗?”
萧朗哪里知道自己已经昏昏沉沉睡了整整七日,昏迷中那迷境所见仍是一直困扰着他,他也没有力气多言,一字一句道,“不要,我一个人待着就好!”
值守弟子于是又关上门出去了。萧朗想起身,却发现浑身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仿佛粘在床榻上一样。
“伤没好,安心躺着吧!”
“谁?”
萧朗虚弱中强撑着一丝机警,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帘后向他走近。
“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本来没打算进来,刚在门外听见你醒了这才想进来看看!”
那熟悉的黑色垂纱微微摆动,不是旁人,正是那位黑衣公子。
萧朗说道,“你坐吧!”
“谢了,不必,说几句话就走。”他略顿了顿,问道,“那天为什么冒性命之危救我?”
萧朗缓缓道,“岂能见死不救?”
“非亲非故,非敌非友,用性命去救,值得吗?”
“如果是你,你也会的!”
他不答话了,径直走上前去,走到萧朗床边,说道,“手!”
“嗯?”
萧朗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掀开被角,伸出了右臂,他将两指搭在萧郎腕间,说道,
“那日你深陷迷境,我一直在你身后用内力为你疗伤,不过......伤未疗愈,玄风的人就来了,我只好先行离开,此刻听你脉象,仍旧伤重,若不介意......我可再为你疗伤。”
“别再为我耗费灵力了,这伤慢慢地自己就好了。”
“你当你这是什么伤?这可是心魔反噬,若不是你意志坚定,心无执念,性命早就不保了。”
他也不由得萧朗多说,倏然将他从榻上扶起,坐在他身后,双掌摊开,蓄起内力,推向他背脊,萧朗顿感一股极强的灵力在他体内巡回流转,不过眼下顾不得伤势,他倒是有一肚子的话想问这黑衣公子,一时竟不知从何问起......
“想问什么就问吧!”那公子突然说道。
萧朗吓得不轻,心道,“他难道会读心术吗?怎么知道我要问......”
“嗯,你.......知道我在你迷境中所见吗?”
“当然,你不惜交换神元,见我所见,自然我的迷境所见你也都看见了。”
萧朗一直困惑迷境中的情事与黑衣公子是什么关系,但又觉得不好问出口,正在静默之时,二人听得门外弟子一句,“见过掌门!”
黑衣公子在萧朗身后小声说道,“我不是空手来的,给你的东西方才交给值守了,改日再会!”
语罢他三两步寻窗而出,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是时门恰好亦被推开,柳掌门踱步而入,萧朗斜倚在床柱上,见他关切地向自己而来,即道,“师叔!”
“别动,好生歇着!”
柳掌门坐在他床边,一手扶起萧朗手臂,两指落在他腕间,不过萧朗这脉象倒令他眉头一蹙,略感惊奇......
“早上来时脉象还紊乱不堪,怎么此刻好转了许多,连灵力也恢复了两成。”
萧朗不语,但心想多半是那位黑衣公子方才所助,此刻他确实觉得身上气力恢复了许多。
柳掌门看着萧朗,语气忽然凝重道,“阿朗,你昏迷了整整七日,知道吗?”
“七日?这么久?”
“七日间,我每日来为你疗伤,敦仪争夕每日轮换为你送膳进药,你可是让我们担心了。”
“我......对不起师叔,麻烦你们了!”
柳掌门一挥手,示意他不必说这些,同时又面色一沉道,“阿朗,你可知你受的什么伤?”
“我.......不知。”
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只不过施用禁术交换神元,还有那黑衣公子迷境中之所见与正道的牵涉,这一切的一切,他确实无法开口。
“不知?”柳掌门满目怀疑,又道,“此乃迷境心魔反噬之伤,你差一点就没命了。”
“我......”
“阿朗,你自幼也算在玄风我看着长大的,你的心性如何,恐怕除了你师父,我是最清楚了,迷境只会反噬那些心有魔怔或是有无法消解的执念怨恨之人,你根本不可能,跟师叔说实话,在那风鸣穴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你被迷境反噬伤至如此地步?”
柳掌门目光切切望着他,萧朗避无可避,只觉心头一阵刺挠,他可真的不会撒谎,只能强装镇定说道,“师叔,真的没什么,可能我只是一时分了神,才被迷境心魔钻了空子吧。”
柳掌门看他耳根发赤言语支吾就知有隐情,不过既然他不愿说,也只好作罢,柳掌门只得道,“既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了,还是好生休养吧,需要什么就跟门外的值守弟子说。”
“谢过师叔!”
柳掌门刚走,门外的值守弟子就进来了,其中一人将一大桶水放在萧郎床边,说道,“朗公子,你七日没有好好洗漱了,若是想简单洗一番,这些水估计够了,要是想沐浴,我们再去给你打!”
萧朗忙道,“不不,不必麻烦了,我大概洗洗就行,你们也回去休息吧,我这里没事了。”
另一人说道,“也好,那我们就先走了,这有方才来看你的人送来的东西,给你放桌上了啊!”
他正要走,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回身说道,“对了,这七日络绎不绝的总有姑娘来看你,送了好些东西,我们都给你放那边置物柜上了,回头你自己看看啊!”语罢还往顺手置物柜那里指了指。
“好,我知道了!”
那二人走后,萧朗慢慢起身,想起桌上之物是那黑衣公子带来的,遂走到桌前,好奇地拆开来看。
“林记的桂花栗蓉酥!”
熟悉的香气立刻盈满他的感官,回忆起洛城初见,不曾想他竟还记得他钟爱这味道。萧朗抓起一个送入口中,一如往日的芳郁,可是他的心思却无法再像在洛城那般简单轻快了,脑海中一直萦绕着的画面令他暗暗思索道,“仙门第一美人......林语墨......御灵族.......怎么从来都不曾听说过?难道......正道之人真的做了什么不义之事,所以故意隐瞒了这段过往?”
他如此想着,心思越来越重,那迷境所见如一个巨大的谜团,他迫不及待想拨云见雾,“对了!紫云阁!紫云阁所藏的《仙门实录》记录了正道百年间的点滴过往,去那里看看,或许能有所发现!”
他虽想到这般,身体到底不争气,重伤未愈,浑身都不听使唤一样,只得先安心养伤,等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