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实在话,我老婆可能患有强迫症、偏执狂症、幻想狂症和自大狂症,但她表面上一切正常,也能正常生活,她出门跟邻居们打招呼,进了家门就把他们臆想为敌人。
所有这一切,其实都主要根源于“邻居们的战争”,她是这场战争的牺牲品。
大概是世纪之交的时候,我们从原来的学校搬进了现在的这个安居工程。不知怎么就开始和上下邻居闹起了矛盾。
我们的居民楼是一种连贯式的三位一体楼:每个楼层有三户人家,走上楼梯平台,是平行的两户,基本上是门挨门,另一户人家在这两户人家的对门,平台的尽头。整个居民楼最外端的墙除外,平行人家有一面墙是与另一个楼道的平行户共有的。从室内布局来看,平行户是客厅相连(共客厅墙),而平行人家与另一个楼道的一户平行人家共卧室墙。所以一般左右邻居在生活上没有什么影响,有影响的是上下邻居,而且一般情况下,只有上面的住户可以随时对下面的住户进行声音骚扰。
最初入住的时候,每个楼道的平行户都是我们同一个学校的教职员工,另外一户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同一个产业系统的吧(我们学校是职业性质的)。
原来住在我们家上面的是我们学校搞总务或者行政的一位女职工,母子俩,女的人高马大,离婚。儿子那时大约小学毕业或者上初中的年纪,身材肥大。自从搬来以后,我就从来没有在外面见到过这小孩,也不知道他要不要上学。反正好像是一天到晚不出家门,也从没有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可是一到了晚上应该正常睡觉的时候,或者你刚刚快要入睡的时候,这一家人的“动静”就来了,你根本就没法睡觉,等到凌晨,你睡意全消之时,楼上就会变得特别清静。
你刚刚迷迷糊糊的,他往地下丢一粒弹子,猛一惊,没了动静,好了,可以入睡了,他又丢一粒弹子……还有别的不知什么东西在床底下拖动,发出刺耳扎心的摩擦声。到了半夜了,你好不容易睡着,猛然间一块板子或者什么丢到地上了,叫人心惊肉跳。有的时候,楼上在半夜开洗衣机,有的时候半夜浇花,或者晒衣服,晾衣的铁钩在铁丝上刮的直揪心,或者好像拖把挂在阳台的什么位置一滴一滴地滴水……到早上四五点钟的时候,他们睡着了,我们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这样的节奏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年四季,长年累月。一年之中例外的情形是极少的,那可能是走亲戚去了什么的。前面说过,我们学校除了极个别的像我这样的单边户,绝大多数都是沾亲带故,一串一串的。
我是什么招都用尽了,最后为了使自己不至于从身体到精神全面崩溃,我只好用上了阿Q的方法,我蒙着头躲在被子内展开了幻想:如果哪一天我得知自己得了绝症,我一定要把那些不让人睡觉的家伙都杀掉!杀!杀!杀!……
世界上有一种折磨,有一种酷刑,就是不让人睡觉,那可真是“比死都难受”。晚上没法入睡,我于是只好白天补瞌睡,早上一坐在校车上,我就把眼睛闭上打瞌睡,课间一有空就练“闭眼功”。
我们就这样一天一天地煎熬着……没有任何脱离苦难的迹象,楼上的已经把我们搞得焦头烂额,谁承想楼下的也加入了进来,上下夹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