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传:早晨的圣母
——摘自《心理病理学实用教程》
凡是你不感兴趣的,就是“不好的”。
有些东西,对于不屑一顾的人们来说,无非就是黑压压的一大堆“垃圾”,只有对于愿意下功夫细细去品味的人,才会变成精神营养,变成升华你灵魂的源泉。
——宙光子题
第一章圣母的早晨:“起早床危机”
有一个圣人,世界上唯一的圣人,她在早晨,也就是每天七点钟以前的行为,几乎是登峰造极地完美,堪称全部人类的楷模,这个人不是别人,她就是我的老婆,早晨的圣母。
要成为一个圣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在我老婆看来,如果我们在整个居民楼的人都起床了,都闹闹嚷嚷地开始活动了之前就起床,先于别人享受这一天的人生,那是绝对要不得的,那就是一种“缺德的行为”,简直是十恶不赦。
由于我有一个习惯,起早床的习惯,我就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一个引起天怒人怨的人,一个为所有认识和不认识我的人所不齿的人,一个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人,一个应该为我们家所有的“不幸”承担罪责的人。
在我老婆看来,由于我每天起早床,搅扰了周围邻居的清晨的好梦,引起左邻右舍的公愤,从而对我们一家人进行报复。这种报复是无处不在的,只要是我们家有什么不顺,小孩读书遇到了什么麻烦,任何在她看来“不可思议的”的怪事,都是邻居们在捣鬼,归根到底都是我起早床惹的祸。
比如说某一天我们家突然跳闸了,她就必然把这件事和我起早床、做早饭联系起来。是邻居因为讨厌我早上起来做饭故意拉的闸。我跟她说,我们一年有时候甚至于几年才跳一次闸,我天天都要做早饭,如果邻居捣乱,应该天天都会跳闸嘛。而且电闸就在我们家客厅门外,邻居要拉闸,就得开门,我们也应该听得见才是。可我的老婆大人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只要是她认定的事,你讲再多也是白搭,她总有理由把你挡回去,而且如果你不首先住嘴,这场辩论就会没完没了。
再比如说电脑死机,或者电饭煲掉漆,我老婆就一定要认定这都是邻居们在我们家出去散步以后,家里没有人的时候溜进来搞的破坏。我说邻居既然那么恨我,为什么不干脆把电脑拿走,把值钱的东西都偷走?我老婆的回答绝对是思维清晰、合乎逻辑的:她说那是因为他们不想让派出所找上门。因此我们家换了好几次门锁,有一次是因为小孩弄丢了钥匙,还有一次是因为老婆小孩去了外省的外婆家,我出门忘了带钥匙……但我老婆就老拿弄丢过钥匙作为理由,不断地要求我换门锁。但我好歹在我老婆每天嚷嚷着要换门锁的唠叨中挺了过来,作为妥协,我们老两口几乎从来不一起出门,要出门,家里总是要有人,或者是我、我老婆,或者是孩子。
再说说既然我起早床给家里带来了那么多的不幸,为什么就不知道妥协一下?这是因为我也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只要是我认定问心无愧的事,我就不会轻易因为别人不愿意我那么做而做出改变。因此我老婆就把我比作在新冠病毒大流行期间,不接受中国抗疫部门居家隔离规定,耍横谎称公安干警“非礼”,并且不顾小区保安拦阻,坚持不戴口罩跑步的“澳洲女”。
我和“澳洲女”似乎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坚持,表面上看我和那个“澳洲女”都是坚持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问题在于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实上不一定正确,所以区别不在于表面,而在于内容。你不能根据所有的人都是直立行走的动物这一点上的“共同”,而得出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没有善恶之分这一结论。
我其实是一个极其安静的人,如果不是非说话不可,我甚至可以整天不发出任何声音,仿佛我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般。我年轻的时候爱唱歌,我最后一次唱歌是我儿子出生的时候。我在医院的产后病房为我儿子唱了很多很多的歌,有慷慨激昂的,如《四世同堂》主题歌“千里刀光影……”,也有温柔婉转的,如《摇篮曲》“宝贝……”。也许是我吵了别人的缘故吧,出院结账的时候我发现我们的账单比同病房的人高出一大截。这也许只是我的猜疑,但我后来就不再唱歌了,这倒不是因为医院“多”收了接生费什么的,而是我不再有那份心情,我甚至不再大声的笑。如果说话、走路发出的声音不算,平时我唯一发出声音的三件事就是:打喷嚏、擤鼻涕、放屁。当然这也不能一概而论,我感冒了也会咳嗽,从刀架上取刀有时会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走路不小心碰到东西也会发出声音。
可我这样一个安静、安分守己、与世无争的人,在与我同样“老实本分”的老婆眼里却成了一意孤行、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澳洲女”,而我最大的最不可饶恕的罪行竟是“起早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