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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废墟上的长叹

当陈晓龙压上所有积蓄都没能在黑市抢到一张离开母星的星际航班船票的时候,他没有表露年轻人会在自己失败以后会所表现的任何不满和愤怒。

这个眉目冷冽又憨实的年轻人只是呆呆的坐在了地面上,点燃了一根香烟,仿佛要把香烟一口抽完的狠狠抽上一口,然后夹在左手手指间,任它自己燃烧。

如果从远处眺望这片黑市,就能发现这片所谓“黑市”只不过是在一片破败荒凉的工业园区内的几个流动摊点,所兜售的东西也只不过是一些“私人渠道”获得的紧俏品。比如阿米巴族的生命原液和不落族的树心。

为了维护和其他种族的关系,以伤害其他种族为代价而获得的珍贵药材,都是被明令禁止的。但是也终究只是表面上的禁止,所以这些东西会在黑市上流通。

当然,在黑市里,最昂贵,也最受欢迎的,永远是离开母星的星际航班船票。

……

他就这么靠着像是被风雨打磨了数个世纪的古旧建筑墙壁蹲在地上,烟雾熏的他的眼有些微眯。透过这层薄薄的烟雾,可以看到他的神情有些迷茫,有些痛苦,而更多的是不甘。

此时,天际隐隐间有轰鸣声响起。他抬头望去,知道是移民局的民用大型飞船的引擎声,仔细眺望,却依旧是只见其声,不见其庐山真面目。

飞船被隐藏在昏沉沉的厚厚天幕之下,当人们仰望天空时,几乎只能看见天际那颗似乎亘古不变的卫星“月球”。

月球这颗伴随地球亿万年的荒脊卫星早已改造成宜居型卫星,月球表面满是寸土寸金的低重力疗养区和科研基地。

在距离核心居住地稍远的地方则是帝国引以为傲的大工业基地,正在全民探索的狂热浪潮中开发着这个卫星上的珍稀矿藏和星尘储备。

尽管数十亿年以来陨石留下的坑洞和数十年来人工矿坑依旧让这颗卫星从显得满目疮痍,但对这颗卫星的美丽传说和大片大片改造后的宜居区域仍然让至今留在地球上的人心生向往。

他从遥远天际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自己脚下这个人类社会的母星,这个曾经在人类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却早已被工业化和过度开发蹂躏的千疮百孔的星球,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

只需要翻越人类的历史便可以了解到这颗星球在人类发展历史上扮演了什么重要角色。作为人类文明的母星,在人类文明从地球走向太空的历史跃进中几乎奉献了自己的一切。

在六百个太阳周期前,也就是新历元年,人类联合帝国确定了联邦制和帝制相结合的政治体制。这并不是开了历史进程的倒车,相反,这个政体经过长久的探索被证明是最适合联合帝国的政体。那时正处在人类文明大团结、大整合和大妥协时期,正需要一个最有威望,最有影响力的人来主持这一切。实际上,每一次时代的更替都需要英雄来站出来主持和引导时代的潮流。此时,得到了四大家族支持的大帝站到了幕前。

四百个太阳周期前,对失落文明的研究、无尽族的科技“星尘的利用和催化”方向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实验中星尘被广泛应用于能源和航天工业中,并取得了相当好的成果。科学家们发现这种有魔力的物质和常规能源与轻核能源结合能将稳定能量输出放大数倍、和航天金属材料结合能大量提升韧性和物理强度。不得不说联合帝国幸运之至,星尘科技的发现,简直为是人类文明迈向群星之间插上了翅膀。

无尽族的文明拥有恐怖的技术,虽然已经消亡,剩下的一些凤毛麟角便足以让联合帝国受益匪浅。但无尽族留下的星尘催化机虽然高效,产量却始终是有限的。在数十次逆向推演失败后,科学家断定以当前科研水平无法破解和复制它的构造。联合帝国不得不采取低效的方式捕捉星际间已有的可利用星尘,并利用这些星尘组建星际舰队来向这片无垠的银河发起征途。

于是大量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矿石被矿工和辅助机器人源源不断的从地下采掘运输出来,在沿海的大工业基地和提炼好的高纯度星尘一并加工成各式各样的零部件和金属外壳。全人类资源共享和戮力同心的合作下拥有的恐怖生产力和创造力几乎和蝗虫过境一般在短短的几百年内便将母星资源榨取的一干二净。换取的是母星外一个个飞速建成的殖民地和资源基地。在大帝“下一个伊甸园”口号数百年如一日的宣传和号召下,几乎整个人类族群都成了殖民狂热分子,陈晓龙自然也是其中一员。

陈晓龙看着四周早已处在因为资源缺乏和能源短缺而处在报废状态下的工业园区、看着天边低空飞行的科研舰队和殖民舰队、看着周围和自己一样因为没能抢到离开母星的星际航行票而垂头丧气的人一时间有些惘然。

联合帝国的天命应该在群星之间,可自己的天命应该何去何从?

在脚边按灭了手中的香烟,陈晓龙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来,向着沦为黑市的废弃工业园外走去。

也许在旁人看来这样一个沉默低着头走过的少年是一个失败者、一个无法离开这颗逐渐沉寂星球的失败者。即使他脚下的土地是一切的起点,是联合帝国文明的开端。

但尴尬的是,这颗母星是在联合帝国的版图中最边缘的位置,同时也是在S1星系的角落位置。尽管帝国的科学家用了无数种方式、也提出了无数个突破引力场的理论,但始终无法将帝国的光辉和荣耀散播给S1星系之外的星球与人民。帝国疆域的扩张,除去向着S1盘状星系内部进军之外别无他法。

而由于过度开发和那场举国震惊的大灾难,这颗在人类崛起历史上扮演重要角色的母星此刻正处处透露着衰败荒凉之感。而母星之外的其他居住型星球,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和改造,早就已经成为了生机勃勃的世界。

几乎所有联合帝国公民都知道自己的起源在哪里。而很少有人关心,这颗被遗忘的星球、被放弃的星球、这颗拥有光荣历史却逐渐消亡的星球是否死气沉沉。

联合帝国从未真正放弃这颗星球上的臣民,物质文明高度发达的帝国给这个星球修建了一切用的上的用不上的设施来供给他的臣民,可这颗星球的利用价值注定了现在还留在母星上的臣民在帝国中的地位只能处在极低的位置。

帝国的经济政治与文化中心早已经从这个处处透着衰败和暮气的星球上搬离,建立在了遥远的星蓝系恒星系统中的那颗物产丰饶,无尽遗产保存极其完好的编号为# 27的水陆混合型行星,以皇家徽章印迹命名的星球“鸢尾花”上。

失去利用价值的废星,又有什么被记住的必要呢?

……

陈晓龙走在有些破败的废墟上,对无数万公里外的那片丰饶、宁静、美丽的土地顿时心生向往。联想到自己此刻的落寞,一时间竟有些惘然。

不过这种惘然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不远处一阵嘈杂的叫嚷声和隐隐约约传来的惨叫钻进他的耳朵里,似乎是帝国的军警部门又一次摸到了黑市。

用旧历文明时的一个形象的形容,这帮人就是在“割韭菜”。放任黑市自由发展,然后在某些时候突然袭击,光明正大的将那些违禁的走私精密零件、稀有矿物、私人提炼的低纯度星尘和违禁武器全部查获用来表功、顺便留下一两件小玩意儿来当做纪念品。

陈晓龙啐了一口唾沫,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晦气,拎着作为黑市等价交换物的那点少的可怜的星尘突然腾空一跃,在破败工业基地的那风化到像是经历了数个世纪的围墙上重重一踏,随即化作一道黑色闪电般翻墙而出。

跑出去老远以后,他谨慎地望了望四周确认那些来割草的军警没有追上来才放心的叹了口气,晃了晃手上的袋子打开,确认里面的星尘并没有在刚才的逃跑中散落在地。

确认了没什么遗失,他才坐在地上调整着呼吸。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处境有些好笑,略微自嘲的对自己说道:“陈晓龙啊陈晓龙,辛辛苦苦干了三年,就换了你手里这点东西,如果能把这些搞丢,干脆自己找个矿坑把自己埋了吧。”

话音刚落,他只觉得此时突然有阴影落在他头顶,一根粗壮的胳膊径直闯进他的身周,贴着他脸颊伸向他手中的口袋。

他几乎是本能的向左方翻滚,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把袋子死死护在胸口,另一只手下意识的伸向腰间。那里藏有一柄做工精良的秀气匕首,小巧且锋锐。

陈晓龙从侧翻中起身,向着阴影处望去,只见一名看起来孔武有力的军装大汉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肩章和臂章都看不出身份和所属势力,只有胸前用红线和银线绣织的狼头才能隐约猜到他雇佣兵的身份。

那人突然地抢夺落了空有些愕然,但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一丝狠辣。那人向前几步,掌心朝上掌背朝下,拍了拍腰间的手枪,声音有些急促冰冷的威胁说道:“把袋子给我!别让我动手抢。被打一顿再进局子里蹲半个月还是乖乖配合,你自己考虑。当然,你只有十秒钟考虑时间。

十、九、八...”

陈晓龙没有在意男人冰冷阴寒的倒数,只是微微有些心寒。联合帝国一向以强大、稳定和幸福在整个S1星系文明中著称,只是这种幸福似乎...和自己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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