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涯坐上了回靖海县的马车,虽然杨远明要他去保边疆一方平安,但也给了他一月假期,允许他回乡探亲,并准备远行一应事物。
毕竟太史涯如今只是一杂役弟子,不能只靠朝饮露水、夕食月气而活,直到功成筑基之前他都只能算是个平常人,唯一不平凡的只是他的身份罢了。
而在这个阶段,不仅无法修习各种神通法术,甚至不能使用符箓自保,所以就连一平常人都可以杀他,也是这个原因,太史涯又从杨远明那里知道了一些事情。
在世俗之中,除了无灵根者与有灵根者外,还有夹在中间的这么一群人,便是废灵根者,他们无法修道,亦无法生出一炁,故而只能算是有些特殊的平凡人,而且这种特殊非常人能看的出来。
不过这种人若是提起他们的另一个名号来,却是大名鼎鼎,人尽皆知,此名号便是【内功高手】。
不错,正是世俗江湖上那些赫赫有名的内功高手,他们与外功好手不同,讲究练气养息,气沉丹田,外表看起来可能柔柔弱弱,但动起手来却有奔雷之势,且破坏力还要在外功好手之上。
故而世俗江湖中总有这么一句话流传,叫做‘内家乃是滴仙人’,意思也很好理解,无非就是不知哪人从哪里知道了废灵根一事,所以才会说出这句话来并广为流传。
这些事情画剑山都是知道的,不过却是懒得去管,毕竟其人也不算完全说错,只是有些狂妄,毕竟连真正的修士都没哪个敢称自己是滴仙人,却不曾想一群凡人却敢口出狂言,当真是无知者无畏矣。
而无论是内功高手还是外功好手,同样也有境界划分,只是不如修真一途明确,例如顶尖高手,一流好手,二流好手,三流好手,以及下九流和不入流。
其中顶尖高手据说可是能敌得过筑基前的炼炁九境者,乃当之无愧的凡人之巅,从侠便能气盖世,从军便可万人敌。
所以每次有像太史涯这样的杂役弟子下山镇守一方,其实身边大多都会跟着宗门外事弟子培养的几名一流好手或是二流好手,严格来说可以称其一声【护道人】。
而护道人的作用有二,其一顾名思义,是为保护宗门弟子;其二则是为了传授宗门弟子一些拳脚功夫,不至于叫弟子日后遇上危险时全靠他人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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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太史涯离开已有七日,而在第五日时老大太史鸿与老三太史圣德便外出归来了,两人回来之后第一时间便要找太史涯叙旧,却不曾想听闻几位夫人说其已经跟着一位仙人离开,去拜仙山去了。
两人听闻此消息后十分振奋,毕竟如此一来太史涯便是真正出了位仙人了,而且是家族嫡系,想必定然能保家族百年,数百年,乃至千年兴盛。
在凡人眼中,仙人皆是长生之辈,难道活个几千年不该是理所应当吗?
不过两人心中亦有一丝忧愁与松气,忧愁是因不知日后是否还有机会与一位仙人再见上一面,松气是松被太史涯死死压住的这口气。
其实太史涯并没有刻意去压制他们,平时也不会干预他们对家族的决策,只是身份摆在那,总会给人种翻不过去大山的感觉。
不过无论现在众人怎么想,此事都已成为定局,与其烦恼仙人之事,不如顾好眼前富贵,确信太史涯已入仙门之后,两人便开始变得更加大胆,暗地商量好不光要做靖海县一霸,还要做安阳府一霸,甚至要做大晋——
不过两人未曾想到,大展宏图的准备还未做好时,他们再见一次仙人的心愿就匆匆完成了,而且不仅是他二人没有想到,连带着太史家所有人都没能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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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听闻四哥回来了?”一装点奢华的厢房内,一长相与老太史爷有三分相像的年轻男子正单膝跪在地上,抬头向座上女子看去。
“我儿快起来吧,莫要将身子累坏了,不错,我也是刚刚听阿环说的,咱们家那位几日不见的涯四爷回来了,乘的是辆普通马车,并且问过马夫也只是这附近村庄上一农户。”坐在上首的女人说道。
“那倒有些奇怪了,我四哥不已经是位仙人了么,而且走前还是乘的那字化飞舟,如今却怎么乘一普通马车回来了?”年轻男子站了起来,缓缓开口说道,眼中闪烁着莫名的神色。
“我儿的意思是?”女人问道。
“娘亲自当懂得。”年轻男子不肯直说,但已十分露骨。
女人仔细想了想,她心里自然明白自己这儿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片刻后她还是摇了摇头说道:
“我儿莫要胡思乱想了,即便此事为真你也不要去当这个出头鸟,况且一旦是假,冒然开口必然会被记恨,这可了不得!便让你那些姨娘去说吧,这样万一真要有了什么事,咱们娘俩也能进退自如。”
“娘亲高明,是儿考虑不周了。”年轻男子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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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太史涯正坐在前堂上首太师椅上,还是原来那个老位置,而身旁聚起的人是越来越多,众多分家未分家的夫人和弟弟妹妹正在往太史家祖宅大院这边赶过来,有人心怀鬼胎,有人敬畏莫测。
“四弟,那仙山到底是什么样的,有多高,有多美?山上可否有仙女?是否有招财童子与福缘童女?”老大太史鸿坐在另一旁太师椅上,忍不住开口向太史涯问道。
虽然关系皆是不错,但此时却能看出真正亲疏,就连老三太史圣德亦是只敢在一旁看和听着,满屋子只有太史鸿一人敢开口询问仙人之事,说到底还是同胞兄弟更亲切些啊。
而太史鸿这个问题也勾起了屋内其余人的兴趣,顿时皆竖起了耳朵来,却偏要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想在仙人面前出丑,更有甚者还想着能借这层关系看看自己是否也有可能成为仙人呢。
而一旁的大夫人也是催促一声,自从老太史爷走后她便深居简出,不过却一直是大权在握,那时各房争家时她便是最大利益既得者,引得不少夫人联合起来一起对付她。
往常她向来是仪态威然的,但碰上仙人之事后亦不能保持平静,况且这位仙人不是当初的那位李姓仙人,而是她的儿子。
倒是七夫人有些畏畏缩缩,但却努力鼓起勇气说道:
“那可是仙人。”
太史涯看了她一眼,叫她忍不住将眼神瞥向了一旁,不敢与他对视,不过太史涯并不是要因为这句话而责怪她,反而觉得她有些小聪明。
这话有两个意思,一是指要对仙人恭敬,不得大声喧哗,惹怒仙人;二是专门说给大夫人是大公子说的,既然太史涯已经成了仙人,那便就不算是他们的亲人了。
世俗间常有云:仙人独行,正有这个意思在内,而这个说法在太史涯还未正式入门前就已经在太史家嫡系间流传开了,只是有人奉为真理,有人则是半信半疑。
“七姨娘不必拘束,我虽已入仙门中,但现在还是太史家的人。”太史涯笑道。
“那四爷能否给我们讲讲,仙门是个啥样子?”混在人群中一女子开口道。
太史家当真是人气鼎盛,二十几位夫人,十几个公子千金,而这还只是两代人,若是等到日后有了第三代,乃至是第四代,只要这些人规规矩矩不出意外的分家出去,太史家的势力就会如滚雪球般迅速发展起来。
即便没有太史涯这位‘仙人’也是一样。
“各位都很好奇仙门之事吧?那好,我便同大家讲讲——”
太史涯没有拒绝这个要求,同时没有说出自己只是个杂役弟子,压根就没有进过除接引大殿外仙山,只能靠在字舟上看到的情景来为众人描述。
但这已经足够了,因为他心里清楚总有一些人心怀鬼胎,这些人哪怕是仙人的名头都镇不住他们,一味的谦虚只会让他们产生一些不好的想法。
太史涯日后注定是要离开的,但他不想一个为自己在弱小时提供了最大助力的家族因为自己而分崩离析,更不想故意把一些事情搞大,然后或杀或罚几个人来立威。
自从当初与那条鱼妖聊过之后,太史涯便就在刻意避免一些事情了,尽量使自己牵扯的事情少一些,不被那所谓的因果之力给沾染上。
当然,若真沾染上了,他也是不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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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涯简单描述了一番画剑山上的场景,并将自己与杨远明见面时的场景略微改动下说了出来,但却隐瞒了大部分,只是给人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若真要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那便是: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而太史涯也在众人散去后单独找到太史鸿,并将自己的需求透露给他,太史鸿听到后表示十分理解且兴奋,信誓旦旦的保证下来。
而在离开前太史涯还要去寻一趟那弯月江中鱼妖墨雨来,毕竟自己能有如今成果也有它的一部分功劳,相识总是有缘人,况且日后或许还要请它照看一番太史家。
太史涯可没忘了,傅之仲曾与自己说过,若无意外,一月一颗元炁丹,一年可以炼一炁,也就是说自己可能还要在世俗中待上八年,这八年里自己总不可能不吃不喝,总会有用到太史家的地方。
不错,太史涯此次回来,看似心念太史家,不舍心中情,然实际上他是在为自己的未来铺路,要使自己在求道路上能走的更稳,否则的话仅凭他的名头便可报答太史家了,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只是当太史涯离开太史家,乘坐马车来到弯月江边时,一道有些瘦削的身影使他瞬间变了脸色。
因为现在是白天,所以太史涯没想着要去定江桥上呼唤墨雨来,而是差人将他带到了另一处沿江偏僻处,并打算用两人约定好的方式来进行联系,却不曾想在这里竟然看到了那杜林富!
看到自己亲口定下的规矩被人光明正大的破坏,太史涯现在心情很不好,十分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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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林富身后背着斗笠,身旁放着一只鱼篓,手中提着一长竹钓竿,眼睛一会儿盯着河面,一会儿四处打量着,从此举中便能看出他现在的心情其实并不平静。
自那日被太史涯找过谈话之后,杜林富便再也没有在这弯月江边出现过,涯四爷的名号可不是说着玩玩的,那是实打实的大人物,尤其是在这靖海县里,说是一手遮天也不夸张。
上至靖海县令,下至升斗小民,平日里最多也就是嘴上说说,谁敢真的忤逆?甚至就连那一直跟太史家唱反调的朝山阁,最近也是出奇的老实。
按理说有这种大人物发话,那杜林富无论如何也不该来的,况且太史涯没有仗势欺人,而是给足了他面子,并给了他许多实际好处,等于是跟他做了一笔交易。
跟其他人做交易用不用遵守杜林富是不知道的,但跟太史家做交易却不遵守的话肯定是不行的,但他却仍旧出现在了这里,就等于是在向整个太史家公然挑衅。
只是他太喜欢钓鱼了,这份喜爱已经陪伴了他太久,数载春夏秋冬与风吹雨打都不能动摇他钓鱼的决心,甚至从某种方面来说,这件事都快成了杜林富的一个执念了。
只是杜林富有这份执念,却不知道自己有这份执念,所以在太史涯找到他时一来受到气势上的压迫变得有些胆怯,二来他那爱占便宜的性子不允许他在看到那么大的好处后置之不理,所以‘头脑一热’便答应了下来。
前几日还好,有茶喝,有花摆弄,有钱花着,甚至他还去了趟赏月楼,在那里面好好地赏了次月亮,果真觉得与在外面看到时有所不同。
可很快他便发现自己对这些事情失去了乐趣,他不喜欢喝茶,因为他从小就没有喝过什么茶,更不懂品茶;他不爱摆弄花,因为这些东西只能看不能动;他也不喜欢去赏月楼,因为他年纪大了,那些如花般的姑娘对他来说当真就与院子里的鲜花般别无二致。
所以杜林富又想到了钓鱼这件事情,只是临走时太史涯那威胁的话语还回响在自己耳边,他也不敢轻易就下这种决定,直到前两日出来闲晃时碰见了另一位钓客,瞬间便坚定了他对钓鱼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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