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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云间渡字船,终至接引殿

见来者并不是想象中那些无礼恶客,太史涯暗暗出了口气,但却不会真的就此松懈下来,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到底其人如何,却是仍要继续打量下去。

“吾名傅之仲,安之中之,伯仲间仲,入门之后师长曾赐我一号,为【正安】,故日后师弟称我为正安师兄或是正安道友皆可。”傅之仲言辞平缓,面色带笑,用两手扶住太史涯双肘道。

“正安师兄,在下太史涯,三水裹山者为涯,见过师兄。”太史涯当然不会称其为道友,即便不知这个词到底有什么深层含义,但最基本的礼法也是懂得的。

“哈哈哈,师弟何须如此客气?莫不是怕冲撞了我,会使我一气之下转身离去?若真是这般那你大可放心,来这里之前师长便多次嘱咐我,一定要将师弟安全带到,不然就会重重责罚于我,我又岂会因一时不快而抗命不尊?”傅之仲朗声笑道。

“师兄多虑,我遵师兄乃是礼法,而礼法乃是天定,故我既是尊重师兄,亦是尊重天地。”太史涯说道。

“师弟此言,好生有趣。”

——————

终究还是等来了这一天,即便太史家所有嫡系早就知道会有此时,但当一位‘仙人’真的来将太史涯接走时,心中仍是一片不知何种滋味。

尤其是这位‘仙人’当着众人的面,从怀中掏出一个‘舟’字来,向天一抛,便化为一座楼船悬于空中,而后邀请太史涯上船时,那种仙人手段直冲冲扑面而来,叫人一阵羡慕与嫉妒。

但最终仍旧无可奈何,即便有心献出一切,只求同乘而去,可最后却仍什么都没说出口,只能拿着一份太史涯留下来给大哥和三哥的书信,看着这位曾经朝夕相处的家人飞速消失在天水相接之处。

楼船上。

“正安师兄好手段,竟能化腐朽为神奇,真是令在下大开眼界。”太史涯坐在这似真似幻的楼船于云层下飞翔,望着地面上已经宛若蝼蚁的房屋,不禁发自内心的感慨道。

“哈哈,师弟此言真是羞煞我也,我若是有这等手段,哪里还需为宗门镇守世俗?”傅之仲性格好似天生乐观,即便言语中听来尽是些无奈之事,但说起来时仍是眉飞色舞,不见丝毫忧虑。

“宗门?镇守世俗?”太史涯抓住最感兴趣的两个词问道。

“正是!宗门虽然出世,但却并非与红尘彻底斩断联系,反而仍需从世俗中获取许多资源,不过我倒是忘了,看师弟这样子,想必对宗门这个词是第一次听到罢?”傅之仲说道。

“惭愧,不瞒正安师兄说,我对仙家之事一向了解颇浅,如今正怕上山后闹了笑话,故而若是师兄不为难的话,还望能够为我指点一二。”太史涯说道。

“哈哈,好说,这又有什么为难的?”傅之仲手扶栏杆,一口答应下来:

“师弟既然说知之颇浅,那么我便从最基本的说起罢,想必师弟也没少在世俗中听到有关‘仙人’之论,而吾如今却是要告知尔,吾等宗门画剑山,并非是仙门!只能算是正道中一修仙门派,亦可以称作是修真门派,而门中亦无仙人,只有一心求仙的修士,

故师弟日后见了凡人还好,若是见了其余修士,尤其是别派修士,一定要注意称呼,切莫称呼自己或门中同道为仙人,免叫他人白白看了笑话。”

“原来如此,在下受教了。”太史涯说道。

“再便是镇守世俗一事,其实此事即便吾不说与尔听,过会儿尔入了宗门后亦是要知晓的,修真有十二境,然炼炁却并不算入其中,唯有等到九炁圆满之后方能准备筑基,所以这只能说是成为修士前的一份准备,

故我等如今尚不能算作是一修士,也就并不适合一门心思闭关修炼,要多在红尘之中行走打磨心境,这样日后在筑基时成功几率才会大些,

而宗门亦需要有人为自身监察世俗,看管一方平安,莫要叫那神鬼巫妖、魔道之流祸害世俗凡人,并收集出自凡土的一些灵草灵药以及法器,以来反哺供养己身,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理由,便是要在世俗中挑选出如你我这般拥有修仙资质者,并收入门中,补充宗门新鲜血液,不叫宗门传承断开。”傅之仲认认真真的解释道。

“所以这既是我等职责所在,亦是我等修行之路?”太史涯问道。

“正是!师弟好悟性,不过还有一点我要嘱咐下,吾等虽需监察镇守一方,但也要时刻不忘修炼一事,毕竟此道方是正途,故吾等下山时间为每年一次,每次半年,半年山下,半年山上,而只要你完成了镇守人间半年的任务,便可以每月从宗门中领取一次‘元炁丹’用作修炼。”傅之仲说道。

“原来如此,敢问师兄,不知元炁丹又是何物?”太史涯听李姓仙人说过,然同样无甚了解。

“所谓元炁丹,便是一种辅助修炼的丹药,其名取‘一元化一炁’之意,说的是每服下一颗元炁丹,便能多在体内积攒一炁,如此一来,只要短短八个月,吾等便可以进阶九炁之境,为筑基做准备了。”傅之仲说道。

“竟有如此神奇?”太史涯问道,并同时将‘九炁之境’记在了心里。

“当然没有!哈哈哈,师弟想的与我那时当真并无二致,还有许多师兄师姐亦是如此考虑,不过这终究只是你我一厢情愿罢了,若是这元炁丹真有那么神奇,那这天下的筑基岂不是早就遍地而走了?”傅之仲笑道。

“叫师兄见笑了。”太史涯并不真觉得怎么样,但还是恭敬行礼道。

“无妨无妨,我都说了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我现在笑话你,岂非是在笑话我自己?”傅之仲说道。

“那敢请教师兄,这元炁丹到底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太史涯问道。

“不多也不少,一年一炁刚刚好。”傅之仲说了个顺口溜。

“一年一炁?那吾等岂不是要炼上八年?”太史涯有些哑然,他本以为自己炼出一炁乃是一次结束,却没成想苦熬之路这才刚刚开始。

“诶,师弟,这便是你的不对了,八年便能成就九炁还不满足?须知许多散人修士因无法得到元炁丹而一生无法达至筑基前那一步,即便在垂垂老矣时于体内勉强炼出九个炁旋,最终却因为身体精华败坏抱憾而终。”傅之仲说道。

“如此惨烈?”太史涯惊讶道,他原本以为炼炁只是开头难呢,没想到更加艰难的还在后面。

“正是如此!因元炁丹只有筑基修士方能炼制,故以那些只有炼炁境的散修自然无法得到了,而这也正是我要提醒师弟的一件事:

未来师弟若是要下山镇守世俗一方,一定要万分小心这些散修,因其中许多人为了能够筑基已经不择手段,所以往往会铤而走险去袭击一些宗门子弟来获取元炁丹。”傅之仲郑重嘱咐道。

“多谢师兄教诲。”太史涯拱手作揖道。

“哈哈,不过师弟也不必太过紧张,大晋乃是我画剑山立足根本之地,故而世代受我画剑山庇护,而我画剑山规矩向来严苛,未经允许下严禁任何非画剑山修士出现在大晋疆土范围内,

更不准他们在大晋朝中兴风作浪,屠害凡人,若有发现,轻则驱逐出境,重则当场格杀,绝不留任何情面!”傅之仲说到此话时全身充满自信,显然是对画剑山的铁血作风感到与有荣焉。

而太史涯则是暗中点头,原因有二,其一是如此一来自己未来若真需要监察世俗的话,那么安全性首先便大大提高;其二是正所谓底气来源于实力,画剑山敢放这种话出去,想必自身实力自是不弱。

“师弟,画剑山中之事颇多,只怕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而吾等马上便要到了,我也无甚时间来为你继续详述,不过等到上了山正式入门后,你倒可以暂缓修炼,先申请去藏书阁一层看看书,那里面记载着你想了解的有关画剑山的一切。”傅之仲说道。

“多谢师兄。”太史涯说道,而后踱步走到扶拦处,顺着楼船向着下望去。

——————

‘舟’字所化楼船速度飞快,偶尔经过一些大山时便会飞速越过,如此一来,只是半日光景便到了地方。

“师弟,我画剑山已至,快快来看!”傅之仲大声笑道,而一旁的太史涯没有应声,早就被眼前一幕吸引了全部心思:

天碑立峰峦,迷雾遮望眼,

云中探鹤君,清风拂山泉,

画中有五色,不见剑何在,

此景天上有,何曾现人间?

“年轻时,我也曾走过大晋不少地方,却从未见过如此美景,更不敢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世外桃源,如今却是大开眼界了。”

太史涯由衷的感慨一声,同时想到日后若是自己能在这等钟灵毓秀之地修行,心中不禁感觉大为舒畅。

“哈哈,师弟所言极是!”傅之仲说道。

随着楼船飞速接近前方,这时太史涯突然感觉一阵轻风吹过,不叫人有丝毫反感,但却与周围环境稍显违和。

太史涯仅仅思索片刻便知道了这种违和感从何而来,自己这一路上乘着楼船飞来此处,都没有感觉有任何对高空的不适,所有狂风鸟禽全都被一层无形的保护膜给挡在了外面,如今又怎会突然被一阵轻风侵入进来?

于是太史涯便转头看向傅之仲,正要问他,却不曾想对方先开了口:

“师弟好感识!竟然如此快便想通了关键,不错,那不是一道平常轻风,而是我画剑山独有的护山大阵,有此阵在,便可以防备有人偷偷摸摸潜入门中,亦可以分辨出那些伪装之人。”傅之仲说道。

“多谢师兄解惑。”太史涯拱手作揖道,刚开始时还想不通为何会被对方猜到心思,但略微一想后便明白,必然是大多入门的弟子都会有此一问,故其才能一猜即中。

“师弟,前面那座山峰叫做纳灵山,山上有接引大殿,是专用于引渡弟子的,亦是我等此番去处。”傅之仲一边说着,楼船一边落了下来,但却不是山峰,而是山脚。

“走吧。”傅之仲一改常态不发一言,收了‘舟’字入怀后扭头就走。

太史涯虽有些好奇为何不直接落到上面,但猜想这应当是某种规矩,于是也不去多问,只紧紧的跟在傅之仲身后。

纳灵山没有阶梯,全凭双手双脚并用向上攀爬,所幸还有一些长在山上的树木可以扶持,不然要上此山当真是要费牛劲了。

然即便如此,待太史涯走到半山腰时,也依旧累得头昏眼花,只能暗暗咬住牙齿不使自己落下,而走在前面的傅之仲却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气息也比较沉稳,只是极少时能听到一声粗喘。

于是这般,待两人走到山顶时,傅之仲已然乱了呼吸,而太史涯则感觉自己已是灯枯油尽、精疲力竭,仿佛马上就要逝去,这时傅之仲走了过来,伸出手递给他一枚青绿色的丹丸。

“这是宗门画山弟子炼制的息神丹,服下后可以快速恢复体力和精神,你从未登上过这纳灵山,而此番第一次便是直达峰顶,如今必然体力耗尽兼又身心俱疲,快快服下此丹,莫要给日后留下后患。”

傅之仲说道,面色虽仍带笑,心中却是万分惊讶,自他入山六年来曾为宗门接引过不少弟子,却从无一人能似太史涯这般一口气攀至峰顶,大多都会在半路要求稍微休息片刻。

尤其在半山腰时他听到了太史涯粗重而又缓慢的喘息声,知其早已耗尽体力,却是全凭着一股子韧劲坚持下来。

此等心性,当真不凡,傅之仲心里真正起了份结交之心,不再是单纯的与人为善。

“多谢师兄了。”此时太史涯表现出了非一般的大度,仿佛这几十年江湖路从未走过,接过丹药便直接填入口中。

丹药入喉,太史涯也稍缓了些力气,不再有方才那种濒临崩溃之感,便抬首向前上方看去,一青砖绿瓦、气势磅礴大殿落入眼中,与周边一切不同却又无丝毫出格之感,于大殿门上方书有一匾:

接引殿

历经千般苦,终至仙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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