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太史涯也就不再与他废话,直接说明来意。
“杜老伯喜欢钓鱼?”
“当然。”此话问的有些奇怪,杜林富想这靖海县里谁不知道他喜爱钓鱼?
“那我以后可否请杜老伯一改喜爱之事。”太史涯问道,声音平淡,虽是询问,却又带上了那股子不容置疑。
“这——喜爱之事如何改?”杜林富搞不清楚太史涯的意思,便在心底乱想是否这是个拐弯抹角的警告?但自己平日里深居简出,只爱钓鱼一事,又怎会得罪这等人物?
“杜老伯此言差矣,钓鱼一事又非吃饭饮水,如何不能改。”太史涯说道。
“这——”杜林富犯了嘀咕,他想说吃饭喝水乃人生来之本能,与钓鱼有什么关系,但却怕说错话得罪了人。
太史涯见杜林富一脸为难,大约便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将手往身后一背,太史龚便立刻会意走上前来,并将一布囊交到杜林富手里。
“这里面有十两银子,是专门送与杜老伯的,回头我再让家中送些花草茶叶来,杜老伯年纪大了,以后便不用再辛苦了,省着力气摆弄摆弄花草、品品茶便就足够了。”太史涯道。
杜林富先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太史龚将这布囊给他是何用意,觉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但当太史涯说出里面有十两银子后,他便暗中使劲将这布囊从太史龚手里给拿夺过来,叫太史龚心里一阵暗暗鄙视,却又不好当面说些什么。
“没问题,没问题——啊,我是说这怎么好意思呢,无功不受禄嘛,这样,涯四哥儿,有什么事儿您就说,若是有用得着我老杜的地方,还请尽管开口。”杜林富将布囊护在手中,一副将推不舍的模样说道。
“杜老伯多虑了,我太史涯说话算数,只要杜老伯以后不再去弯月江中钓鱼,这十两银子便是您的了。”太史涯见杜林富模样,便知他已没有再拒绝的可能了。
“好说,好说,我以后定然不会再去,只是我能否问一句,涯四哥儿为何要这么做?”杜林富十分好奇的看着太史涯,十分想不明白其人用意何在。
“不该你打听的事情,别乱打听!”太史龚向前一步,阴着脸沉声喝道。
“是,是。”杜林富立刻赔笑道,心中暗恨自己为何要多嘴。
“既然杜老伯答应了,那我也不便再在这里打搅,这就告辞了。”太史涯嘴角微微勾了勾,皮笑肉不笑的客气道。
“涯四哥儿,我送送您。”杜林富已经将布囊揣到了怀里,伸出手来作恭送状。
“不必了,杜老伯还是早早回屋歇着去吧。”太史涯说道。
“不碍事不碍事,涯四哥儿乃是贵客,贵客上门,我又岂能不遵礼道?”杜林富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人身后,但与太史涯中间始终隔着个太史龚。
太史涯也就不再多说,等没几步走到院子门口时,又听到杜林富的声音:
“涯四哥儿,那我那花草茶叶一事——”
“放心。”太史涯转过身来,直勾勾的盯着杜林富的眼睛,吓得他顿时有些不敢对视。
“我太史涯说到做到,杜老伯只要在家静坐等着便好,只是也请杜老伯遵守承诺,日后不再去弯月江边钓鱼,否则若是被我发现的话,到时可别怪我手下不肯留情。”
太史涯以此言露出半分杀意,虽然隐藏的极好,但只是那股冷劲仍将杜林富激的一颤,赶忙点头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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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月江中一事这便算是完成一半,而另一半投喂鱼食三年不停的事情只要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等过上几日那老杜不再出现在弯月江畔,自己便可以去寻那鱼妖拿药方了。
一想到即将到手的药方和被自己藏在暗室里的沸水棠灵草,素来处变不惊的太史涯也忍不住有些激动,虽表面上看起来与平时无异,但心底早已喜悦不已。
‘那李姓仙人离开时曾留下一支灵香,言明只要我炼出一炁,便可点燃灵香,到时自会有人前来接我上山,使我正式拜入画剑山,成为一名杂役弟子,过去此事我只觉遥遥无期,如今却已是近在眼前了。’
正值太史涯此刻心情大好,却突然听到堂外有一女子声音:
“龚管家,你到一边去罢,我要进去见一见四爷,并有些话要说与他听。”
“十一夫人,四爷正在里面休息呢,恐怕有些不太方便。”太史龚有些为难的说道。
“龚管家,这里是书房,难不成四爷还能在里面睡觉不成?你快快让开,我有要紧事要说,晚了你可担不起。”外面说要进来的正是十一夫人,被太史龚拦下后语气变得有些不善。
“这——”太史龚仍然不敢松口,毕竟刚刚太史涯告诉他没事不要让人随便打扰他的。
“龚管家,你退到一旁罢,让我十一姨娘进来。”太史涯将手中书倒扣在桌上,将背放松说道。
“是。”太史龚这才将已经有些脸色阴沉的十一夫人放了进去,但却并非她一人,而是一共两人,跟在后面的乃是十三夫人。
“太史涯见过十一姨娘、十三姨娘,不知两位姨娘这般急匆匆来寻我所为何事?”太史涯拱手行过一礼,请两女子坐下后笑着问道。
“四爷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我与十三妹来这里当然是为了我儿与她儿的婚事了。”当首的十一夫人率先开口,她性子直爽,不喜欢藏着掖着,做事大大咧咧,对太史涯也不像有些人一样畏惧如虎。
但她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看的,大概是因为终究被太史龚一个下人给拦了下来,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她虽然也算是这家的主人之一,可要跟太史涯比起来就不止差了一点半点了。
“十一姨娘与十三姨娘所说的可是昨日朝山阁退婚一事。”太史涯问道。
“正是!”十一夫人说完又转头看向十三夫人,后者显然胆色就远不如前者了,只敢小声开口道:
“是,我与十一姐姐听闻四爷在朝山阁做主替荣儿与心儿退了董家的婚事,因为不了解前后原因,所以就想过来问问。”
太史伯荣,排行老六,乃十一夫人所生;太史正心,排行第九,乃十三夫人所生。
两人正是分别与董家大小姐董少莹和董家三小姐董玉朋订婚的太史家兄弟,至于董家二小姐则是嫁的老八,但昨晚之事却没有她的参与。
要说这老太史爷也是争气,生出了这么多儿子来,而在别的大户人家泛滥成灾的闺女到了这儿反倒成了稀罕,也得亏太史家家大业大,要不然还真是养活不起。
而今日十一夫人与十三夫人所行之事若是落到外人眼中,只怕要惊掉一片大牙,什么时候长辈也需对晚辈这么客气了,就连自己儿子的婚事被人随意退掉都不敢大声质问?
“两位姨娘莫非没有问过老七与小十二么,他二人当时也在的。”太史涯说道。
“当然问过了,可七当家的和十二闺女都不肯说,我也是没办法才来打搅四爷的。”
十一夫人虽说对太史涯不像旁人那么害怕,但也要看怎么算,其实充其量也就是敢有话直说罢了,余下态度仍是要客客气气的。
“是,正是——”十三夫人仍只是小声附和。
“原来如此,两位姨娘也莫要怪他二人了,毕竟那天的事情是我做下,所以理应也当由我来说才比较合适,那既然现在两位姨娘问了,我便将事情说与尔听。”
太史涯说道,见他神色平静、面色带笑,心情确实不错,不似作伪,两位夫人这才敢一起点头答应下来:
“正要请教四爷原委。”
于是乎,太史涯便将朝山阁举办闻宝大会·董家人不告而来·京城礼部侍郎陈氏两公子出言不逊·陈董氏联手退婚乃至是朝山阁刘大全和玄管事作为全部讲了一遍,直听得两位夫人一阵脸色变幻。
“如此说来,那董氏千金当真可恨,还有那陈氏公子,竟然想以他父权势来压我等,若非昨夜四爷也在,恐怕我太史家就要颜面扫地了。”十一夫人咬牙切齿道。
“正是,正是。”十三夫人不知该说什么,不知该怎么说,故而只是不断去应和。
“两位姨娘这便清楚了?实际上我出言退婚也是被逼无奈,既然早晚要走到这一步,倒不如由我等主动提出来,还能落一落他们的威风,好叫他知我太史家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太史涯说道。
“四爷高明!如此一来我便再无话可说,此番若是被我遇上也当如此行事,四爷稍等,我这就回去令伯荣写下休书,与正心的一起发往京城,十三妹,咱们走。”十一夫人倒也有些雷厉风行的做派,更兼有些头脑发热。
“啊,不不,十一姐姐,四爷,我们要不要等大当家和三当家的回来问过后再行此事?这般做是否还是鲁莽了些?”
太史涯看着十三夫人,此女终究胆弱,犹记的当时自己还未得授仙法时,太史家内乱,十三夫人便处处受制,最苦时竟一天只吃了一餐饭,还不如一个下人,可谓是凄惨无比。
更可悲的是她的这种性格不仅使自己受累,连带着其子老九太史正心,本是继承了老太史爷的些许铁血作风,模样亦与老太史爷十分相像,却也因受其母懦弱的性格影响,变成现如今唯唯诺诺,在太史涯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十三姨娘不必担心,此事有我做主,大哥和三哥回来后若有疑惑叫他们来寻我便是,况且此事不仅仅只是一桩简单婚事,更是牵扯到了我太史家颜面,若是说了不做,日后如何继续在这靖海县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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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两位夫人会来太史府上寻自己一事,太史涯早有预料,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在等两人上门,因此事涉及其子,若是一言不发终究不太合适。
不过也幸亏有当初那位仙人开口,为太史涯定下这一族之尊的地位,不然此事还真不好解决,京城董氏不是小族,虽然财势不及太史家,但胜在其立足京城的优越地理位置,说话办事也就比外城的这些家族更方便些。
十一夫人和十三夫人这次也是真着了急才会找上门来,毕竟若是两家能正常联姻的话,日后便就算是真就有了大靠山,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依附于太史家之上,处处都要听从太史家指令。
‘罢了,些许小事,何须烦忧,我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炼出一炁来,并尽快正式入门,此等行径绝非只是修仙问道,更是能在我弱小时为我提供足够强力的庇护。’
前策一直都是太史涯所追求的最终目标,而后论则是太史涯通过这两天的经历悟出来的道理,无论是太史家奉己为尊,又或是鱼妖以灵草交易一事,其实都是建立在画剑山而非自己的基础上才得以做成的。
想明白此事后,太史涯便就更加努力了,他下令太史龚继续加大搜集珍奇草药及药方的力度,然后重新拿起了那本已经被自己翻译了几行的书策。
‘纳天地精华以为炁,若无精华,人血亦可代替,只需找到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女子,取其……’
这竟然是一篇修炼法决,而且看样子像是传言中那些魔道法门。
‘魔道中人,最是嗜血残暴,其等刻意曲解损有余而补不足之道,并认定非己之物、非我之辈皆为有余,而己身为唯一不足,故其等便常常行祸害之事,以揠苗助长成自己之道……’
这是《自古正邪不两立》中所言之事,而这本书也常在凡俗间流通,除此外上面还讲了些关于神鬼、巫妖一类的事情,但言明都不如魔道祸害大。
而这篇被人刻意插进去的一页所记录的竟然是一魔道修炼口诀,虽然缺失了前法与后神通,但其上所述能辅助修行一事,却是不需要任何的魔道基础。
太史涯手里抓着这一页,眼睛盯着死死不肯放开,等到全篇翻译并熟记下来后,从抽屉中抽出一火折子轻轻一吹,然后将整本书点燃并亲眼看着其烧成灰烬,而这还不算完,太史涯又亲自将地上灰烬打扫干净,并顺着窗户散了出去,直到彻底消失在天地间后才坐下来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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