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怀君
在广阔的宁夏大地上，有来自祖国五湖四海的许多专家学者，半个世纪以来，他们用智慧和勤劳的双手，攻克着一个又一个科学难题，为建设大西北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在宁夏农林场的苗圃果林，人们经常可以看到一位身体瘦弱、满头华发、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在细心地观察着树木的形态、生长的过程，仔细地记录着数据，进行着一个又一个林业研究课题，她就是我区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著名的果树专家喻菊芳。喻菊芳老师于1954年从浙江黄岩蜜橘之乡台州农大毕业，学习成绩非常优秀，学校推荐她到杭州去工作，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工作环境，对于将来的发展和深造无疑是最佳选择，但她却响应国家提出青年学生支援大西北建设的号召，来到当时还比较落后的宁夏，立志和农民一起改变这里贫穷的面貌，建设美好的新宁夏。
喻菊芳老师温柔、贤惠，是个事业心很强的女性，她是喻家长女，祖父是清代的榜眼，她生在这样一个书香门第之家，自小受到良好的教育，聪慧善良、知书达理。也许是南国水乡秀美温润的地理环境的养育，菊芳老师长得秀气端庄，处事落落大方，性格外柔内刚。她受家庭传统美德教育的熏陶，非常孝敬老人，自参加工作以来将每月工资的多半都寄给她的父母，是远近闻名的孝女。喻老师1954年到宁夏，先后在永宁王太堡农业试验场、灵武园艺试验场、农科院等单位工作，至今已50多年，从亭亭玉立的少女到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把青春和才华奉献给了宁夏这片热土。
1996年，喻菊芳老师主持的科研项目都完成了（1984年她虽是名义上调到了农科院园艺研究所，但因工作的需要经农科院和农业厅领导协商，仍留在园艺场，继续主持科研项目，同时也主持园艺所的两项果树研究项目，到1996年全部完成）。这时喻老深感疲惫，她想静下来学学书法、练练字、照顾多病的爱人，并系统地整理她和魏象廷先生（喻菊芳老师的爱人，也是区内外著名园艺专家）的论文，出一本论文集，给后人留点财富。就在这时，因为20世纪90年代后期宁夏的果业处于低潮，价格低，卖果难，一些职工去看望喻菊芳老师时，话题最多的是“喻老给我们想一想办法吧，‘羊过千，牛过万，苹果烂了垫猪圈’的箴言真落到了我们头上了。现在苹果卖不上钱，以后生活怎么办，你给我们帮一下忙，看发展什么好？”看着很多昔日曾在一起工作的职工焦虑的面容，菊芳老师赶到昔日辛勤培育的果园内。她行走在果林中，看到丰硕的苹果挂满枝头而无人问津，听到职工无奈的一声声叹息，喻菊芳老师也心事重重、茶饭无心，每天静静地坐在书桌前，陷入深深的沉思中。1998年6月的一天，喻老告诉自己的女儿魏卫东（园艺场林业工程师）：“我想到了一条给职工谋福利的路子。”她指着《河北果树》《落叶果树》杂志上的一则关于鲜食枣发展的报道，以十分坚定的口气说：“我仔细地思考过，灵武长枣具备了安全、时尚、特色这三大优势，是当前首选的果业发展树种，我已下决心要对灵武长枣作系统的研究（历史文化、品种特性、栽培技术等），打造这地方特色品种的品牌，让灵武祖先留下的这笔财富发扬光大，为民造福，使它成为灵武果业的支柱产业。我想经过调查、研究，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建议园艺场可发展长枣，在灵武先走一步，帮助园艺场职工走出困境，同时让灵武的果农富起来。可是我现在是一无助手，二无科研经费，你得帮帮我。”魏卫东是喻老的爱女，深知其母坚韧顽强的性格，只要她认准的事，她是非干不可，而且一定会干好。魏卫东答应了她的要求。这位有着超人的胆识和毅力，已退休多年的六旬老人，曾获得过10多项科研成果奖，在我区园林界声誉很高的女专家，经过长时间深思熟虑，决定踏进灵武长枣世界，揭开灵武长枣那神秘的面纱。
在灵武近郊到处耸立着一人都抱不过，高数十米的长枣树，到底是哪一朝，何人所栽？这些树的树龄到底有多大？喻菊芳老师想搞清这个问题，很多同行人闻讯后都很吃惊，他们嘴里没说，心想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能搞清吗？喻老师已是年过花甲之人，哪里来那么大的精力？她的一些学生及同事也善意地劝她打消这个念头，但喻老师不为所动。
1998年，喻老师开始了艰难的寻觅枣树树龄之路，她让女儿、女婿陪她一起，根据魏象廷先生提供的线索，开始做调查，走访附近的老果农——原果园大队老支书郭生江和园艺村村民张江，向他们询问了解他们房前屋后，树干粗大、饱经沧桑的老枣树到底有多少年，何时栽下的，答复的口气几乎都一样：“我听我的爷爷说他小时候就看见这些枣树这么大，我们当娃娃时，也看到枣树就这么大，现在还是这么大，总有一二百年了吧！”他们走乡串户询问了很多上了年龄的果农，都说不上具体时间。于是喻老一行改变了方式，沿着秦渠两岸，寻找大枣树，同时也踏勘了古老长枣树的分布状况，测量了很多大树的粗度，统计的结果：是灵武长枣古树有8000多株，干周2米以上的长枣树有13株，主要分布在东塔镇的园艺村和果园村。她们又从13株中选出干周2.2米以上的4株，然后去寻找这4株大树的知情人，查询的结果是：园艺七队最大枣树的栽树人是村民芮玉瑞的先祖、王礼的曾祖父、李友山的太祖和果园一队赵柱的先人。苦心人，天不负，经过菊芳老师一行的努力，终于把灵武长枣大树的栽树人找到了。
2004年4月20日，村民芮玉瑞在电话里焦急地告诉魏卫东说他家的最大的长枣树因压了水管在施工中被挖，现已拉到了大河子沟东塔乡朱天保的砖窑处。魏卫东接到电话后，立即通知了她的母亲喻菊芳。喻老闻讯当天赶到现场，和芮玉瑞商量将枣树拉回。拉运前，喻老师用电话通知了市林业部门，在拉运中得到了副县长杜迁的支持和林业局陈卫军的帮助，为拉运枣树提供了车辆。芮玉瑞借来截锯，费了很长时间和很大气力，把粗大的树木截成一米多长的一段，拉到了他家门前。喻老师通过看横切面年轮的方法，计算出2.2米干周的灵武长枣，树龄为140年。菊芳老师仔细地拍下了照片，并将几个有明显年轮印记横断面片段的样品，当做宝贝收藏起来。在掌握了芮玉瑞家枣树的树龄后，菊芳老师仍奔波在枣树林间，继续寻找长枣大树。2004年7月18日，她又发现灵武秦渠边赵柱家一株2.23米干周的长枣树，运用比较法对这株树的树龄仔细推算，断定这株长枣树的树龄为150年以上，这就是在2007年媒体报道的那株灵武长枣王。菊芳老师通过观察枣树横断面的年轮来计算树龄的方法，是比较科学的测试方法。喻老师对现存的灵武长枣最大树的树龄有了一个正确的定论。
接着喻老师又要研究灵武长枣的栽培历史。她不厌其烦又专程走访了芮玉瑞，看到喻老认真坚韧的态度，芮玉瑞非常感动。他仔细地讲述了他能记住的关于长枣栽种的一些事情。他家的祖籍是山西芮城，他家的140年生的长枣树是他的先祖栽的。
几个星期内，喻老没有休息，又对勘察结果仔细进行分析，在她的脑海中，已初步形成了这样一种概念——灵武长枣可能在清朝乾隆年代就有栽培，距今已有245年了，这和《中国果树志枣分卷》中提到的灵武长枣栽培历史比较接近。菊芳老师又携女儿按照芮玉瑞老人提供的线索来到原来大集体时期的会计70岁的老人李清福家，看到白发苍苍的喻菊芳老师为求证枣树的种植年代，李清福非常激动，很详细地谈了他知道的情况。他家的祖先来自山西大槐树，被元朝的蒙古皇帝召为驸马，到了明朝举家被迁到宁夏，在灵武园艺七队落户定居，被人称做“李鞑子”。这块地方也被人们叫做李鞑子洼。被叫做“李鞑子”的祖先定居下来后，盖了房子，开了地，看到地沃土好，便栽了灵武长枣、梨等果木，逐渐形成果园。灵州城人们都说李鞑子洼的枣子最好吃，自此灵武长枣闻名于世。从李鞑子洼回来后，喻老又查找资料仔细论证，由此推算灵武长枣在明朝就有栽培，距今已有800年的栽培历史了。《灵武市志》和《宁夏林业志》也有记载，在明朝弘治年间就有灵武长枣栽培的史料记录。她们几番奔波，工夫没有白费，收集到大量的资料。他们把老年人的叙述和民间传说归纳起来，完善、补充了史料记载。
从灵武回到银川的家中，喻老师又陷入了沉思，灵武长枣这么高大的树体靠什么力量来支撑，又凭什么精神生存了几百年？菊芳老师又想搞清这个问题。
2004年4月的一天，喻老又叫了女儿魏卫东和女婿朱连成，她们三人驱车到灵武大河子沟朱天保砖窑旁堆放的芮玉瑞家中被挖的长枣树旁，从中选了一株干周122厘米粗的长枣树，仔细地观察和记录了根系分布状况。她们勘察的结果是主根长（垂直根）60厘米，在此范围内分布了大小不一的水平根52条，大者8厘米粗，小的0.5厘米，因水平根被挖断无法测量延伸的长度。于是她们又一次到了灵州大道芮玉瑞家被挖百年老树的地点，去现场勘察。那天正逢民工们继续挖枣树，她们乘此机会测量了长枣水平根延伸的长度，一条粗5厘米的水平根，延伸长度达2米远，上边长出了多株根蘖苗，平常果农们把它叫做串根。喻菊芳老师仔细地观察了现状，并把她在黎家新庄调查时看到村民黎占贵家的一株10多年生的长枣树上有一条水平根延伸长度达3米多远的情况联系到一起，进行分析和比较，对于挖断的树根长度和数量也仔细地记录了下来。也许是林业专家的职责和一种惜树如金的心态，喻老在测量根系的过程中，看到断树残根，对挖去的百年枣树非常心痛，但这是城建的需要，无可奈何。
到了秋季，喻菊芳老师又带着女儿魏卫东和她的几名学生赶到园艺七队村民李银的枣园，见百年老树的树下出现许多小枣苗，喻老说这就是水平根上的不定芽发出的根蘖苗。喻老又说她在资源调查时到范家庄、王礼老寨子枣园中就发现面积一亩大的范围中的树下发出900多株的根蘖苗；在黎家新庄李占华家的一株41年生的长枣2号树下发出了444株根蘖苗。喻老感慨地对学生和儿女们说，灵武长枣就是靠着自身的能力拥有庞大的根系来支撑着高大的树体，设法来延伸和繁衍下一代，长枣就凭这种精神生存了几百年，现在仍还在顽强地生长，并将所结的美味鲜果源源不断地奉献给人间。喻老仰起头，看着参天的大树，脸上浮现出一种坚毅和自豪的神态，她对旁边的亲人和学生讲：“我就喜欢这种精神。”
菊芳老师生性执著，在学术上力求严谨，论证了长枣树龄和根系生长定论后，她又开始研究这个问题：灵武长枣为什么和其他果树不一样，花期不会遭霜冻害？又为什么新栽的幼树开了花却结不了果？
2002年春节放假期间，喻老和其女魏卫东坐在一起谈论灵武园艺场率先大面积栽植灵武长枣的事。喻老嘱咐女儿回到园艺场要详细记录长枣的物候期和了解品种特性，这样可以有针对性地解决生产中出现的问题。为防止工作疏漏，她给女儿反复叮咛，要亲手操作，并细致地分了工。她和女儿魏卫东分头在临河二道沟和灵武园艺场进行观察记录，在观察的同时再搞些栽培试验。魏卫东回到园艺场后向场领导进行了汇报，并按照母亲所安排的记载内容进行观察。花期的观察要求非常详细，连裂蕾的时间都得记清楚。在学术上、科研上喻老师的态度是非常认真的。有一次，魏卫东因记录含糊还遭到了喻老一顿痛斥，这使她至今回想起来，还深深感受到母亲在学术科技研究上精益求精、严谨求实的态度，同时也为自己的疏忽而内疚。历经3年的观察结果是：灵武长枣的花期在6月上旬～8月，比一般果树的花期要晚1～2个月，避开了晚霜为害期，因此免遭冻害，同时花期长，坐果的机会多，因此能年年结果，每年产量有保证。观察的第二个结果是：因6月上中旬，空气干燥，不利坐果，加上幼树营养积累少，往往坐不住头蓬果（大果），因此必须要采取措施，提高头蓬果率，增加经济效益，由此观察结果找出了幼树只开花、坐不住果的原因。通过研究，菊芳老师和雍文副场长等制定了措施并在灵武园艺场示范园中实际操作应用，由此灵武园艺场成为全区灵武长枣幼树大面积丰产的一个样板。历经三年寒暑得到的观察资料，喻老师说这是宁夏第一份最完整的关于枣树的物候观察和品种特性记录，十分珍贵。
从1998年～2005年，历时8年，喻菊芳老师亲自带领灵武园艺场的魏卫东、雍文，灵武市林业局的朱连成、陈卫军和农科院的魏天军，完成了灵武长枣的研究任务，并在此研究的基础上制定了《鲜灵武长枣》质量标准（DB64/T419—2005）；《灵武长枣苗木繁育技术规程》（DB64/T419—2005）；《灵武长枣栽培技术规程》（DB64/T419—2005）三个地方标准，这在宁夏枣树研究史上属首例。还在资源调查中发现并收集到灵武长枣有5个不同的类型。由她主持的“灵武长枣品种特性及规范化栽培技术研究与示范”的科研成果获得了自治区科技进步三等奖（园艺场也是参加单位，雍文副场长和喻老师的女儿魏卫东因参与了这项科技研究项目，也成为获奖人之一）。灵武长枣的神秘面纱也随之被揭开，并以灵武特色优势产业的身份，成为灵武市支柱产业之一，为灵武人，也为灵武园艺场人带来财富。灵武市政府为感谢喻菊芳老师，为灵武人民作出的贡献，2006年，批准喻菊芳享受灵武政府特殊津贴。回眸喻菊芳老师在果林科技研究的艰难跋涉，应了蒲松龄先生的那幅自勉联：“有志者，事竟成。卧薪尝胆，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破釜沉舟，三千越甲可吞吴。”菊芳老师为民谋利的敬业态度，又诠释了鲁迅先生《自嘲》诗句中“俯首甘为孺子牛”的精神。我们将记住这位揭开灵武长枣神秘面纱的喻菊芳老人。
